人影沉默良久，而后轻声叹道：“这么说来，温白开也是蓄谋已久啊，反倒是朕送了他一步好棋。”
屏风一侧，虞戈和茳杳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隔着屏风，虞戈虽然看不清女帝现在的状态，但后者说话的语气中隐约带着几分疲倦。虽然并不明显，但就虞戈目前的感知能力来说，还是可以发现的。
“殿下她回京后，立马派人去查办温府，以及以温白开马首是瞻的其他党羽…”虞戈看了茳杳一眼，说道。
“嗯，做的好。”女帝点头道。
茳杳面色微微发红，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事，让她很不在状态。
“陛下，眼下应该怎么做？”虞戈整理思绪，提议道：“臣提议，即刻拟诏通知各州郡及军团官员，告知温白开聚众谋反的事实，更改军队集结点，再让人切断温白开的粮道。
青亭驻军应该不多，但城内粮草囤积不多，一但断了粮道，则叛军不足为惧。”
女帝沉默片刻，而后说道：“这事就交给左相李承恩去办吧，朕已命他临时监国。”
虞戈则有些为难的说：“李相他…现在不太方便。”
“为何…哦，莫非是李俊臣出事了？”女帝反问。
“是的。”虞戈点头回应，并未挑明李俊臣究竟遭遇了什么，他知道以陛下的智慧应该猜到的。
“那就…”女帝刚要开口做出决定。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有人不打招呼推门而入，朗声道：“谁说我不方便，臣现在方便的很！”
虞戈与茳杳不约而同望向门口，但见李承恩快步走来，只是一张老脸多少带着几分疲倦，眼睛发红，似是刚刚哭过一般。
毕竟是亲儿子生死未卜，换做任何人，都会难以接受，李承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状态，回来继续对付眼下的国难政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很了不起了。
见虞戈和茳杳都在看着自己，李承恩顿时冷哼道：“你们俩看我作甚，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李承恩不需要同情！
更何况，我儿李俊臣是为大义为国捐躯，是真英雄也！”
说话间，李承恩拱手做辑向西，即便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语气中的悲痛仍无法轻易被覆盖。
“李俊臣无愧英雄二字。”在这一点上，虞戈难得能与李承恩达成一致。
“陛下抱恙在身，还是多做休息吧。”李俊臣望向虞戈，说道：“你跟我走。”
说完，他转身离开，虞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嘛！”李承恩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跟我去代陛下拟招，治治他温白开！”
虞戈晃过神来，他看了茳杳一眼，后者冲他点了点头，虞戈这才紧跟着李承恩离开陛下的寝室。
直到离开，虞戈都未能见到陛下一面…
虽然他能感觉到，陛下的气息似乎不同往日那般刚劲威仪，就连说话时语气中都透着一抹疲惫。
可虞戈还是很想知道，陛下她究竟怎么了？为何要隔着屏风见人，那屏风之后的本尊，是不方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待虞戈走后，茳杳扭头看向屏风，那里已没有女帝的人影。
她轻叹一声，问：“直到今日，您还是不相信虞戈吗？”
“他毕竟是外人。”女帝的声音从茳杳身后的方向传来。
茳杳寻着声音扭头看去，不住露出一股复杂的神色，悲痛、愤怒、不安等等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
“这种时候，朕能相信的人只有两个。”站在门口望虞戈二人离去的女帝徐徐转过身，忽有一帘清风吹拂，吹起一缕华发。
传闻容貌不减当年，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此时已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其中一个是你。”顿了顿，女帝又笑道：“毕竟是外人，朕总归还想给自己留点面子。”
茳杳缓步走向女帝，她伸手撩起女帝的一缕苍白发丝，语气复杂地问：“就没有办法了吗？”
女帝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片刻后，她反手捏了捏茳杳的脸，说道：“几年前，你还是个看见朕便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一晃这么多年，朕的杳儿真是长大了啊！”
茳杳不住鼻头一酸，强行忍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轻易流下。
女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与她错身而过，同时问道：“杳儿可知，这世上修行法门粗分几种？”
茳杳抹干眼角的湿意，回道：“力与法。”
“对…也不对。”女帝冲茳杳摇了摇手，又说：“还存在第三种，术！”
“术？”茳杳蹙起眉头，反问：“那是什么？”
女帝并没有第一时间解答茳杳的疑惑，而是不急不慢地徐徐说道：“修行界公知两种修行法门，力法之分便是练体与养气之分。
其中练体最为简单，寻常武者也能通过习武来达到修行者强化肉身的目的，相比起来，养气反而更难。
术也能提升修行者的修为，术分多种，可最常见也是最难修的便是演算。
可不论是练体还是养气，亦或是演算，对于大道而言，也仅仅是三千殊途中的其中三种罢了。”
茳杳何等聪明，她即刻听出了女帝的言下之意，便试探性的问：“也就是说，那太虚老道修的便是术，是演算？”
女帝点了点头，证实了茳杳的猜想。
“可是…”茳杳又不解地问：“这跟您突然病倒有什么关系？”
女帝露出一抹苦笑，说：“杳儿你需记得，在这世上，有些事，即便是天元境至强也无能为力。
譬如，起死回生…又譬如，时间…终究是肉身凡躯，即便抵达天元境，也逃不过岁月二字，换而言之，圣人也会死的！”
茳杳听的云里雾里，而女帝也终于揭开最终答案：“太虚老道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他的天机术，而是能偷窥他人命理，引劫数提前降临…”
如此，茳杳便听懂了，也就是说，女帝之所以突然抱恙，其背后就是道尊在搞鬼。
是道尊通过某种手段，让本应该发生在多年以后得事，提前降临在女帝身上，这件事便是女帝口中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