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章一一四肉

自女帝新郑年伊始,文治武功兼顾,可谓百年来不可多得的明君。

如此太平盛世,谁敢兴无名之师,谁便是遗臭万年的国贼。

这本应是铁打的道理,是任谁也无法反驳才对,可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女帝,此时却罕见的沉默了。

这让虞戈不禁心急,他也隐约猜到,江南彼此异动必是有备而出,道尊肯定有什么东西,能让女帝也为之忌惮。

可究竟是什么呢?虞戈想不出来,而女帝此时的沉默,也仿佛在无声预示着事态的严重性。

终于,沉默良久,女帝蓦然开口道:“大战在即,避无可避…现在,朕只问你一件事。”

“虞卿。”女帝望向虞戈,问:“若太虚与朕为敌,你能否坚定的站在朕的身边,替朕保护好朕的杳儿?”

虞戈从女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起临危委重任的意思,他来不及多想,屈从本能回道:“我会保护茳杳,以及她应该拥有的一切。”

女帝听后,眉头却是逐渐上扬,叹道:“你很不错,看来,的确是朕之前错看你了…记住你的承诺,因为朕会一直记着。”

哪怕帝国内乱将起已不可改变,但此时此刻,她仍是在世至强,仍是坐在天下最尊贵位子上、最有权势的女人。

因此,女帝对虞戈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谨记在心,并郑重的点头。

“那朕便跟你俩说说实情吧…”女帝徐徐站起身,背着手缓步走下白玉台,来到虞戈与茳杳二人身边。

有生以来,这是虞戈头一次如今接近陛下…

“还记得当年你跟着王简去并州,是为了什么吧?”女帝问。

“是为了惩治并州柏侯。”虞戈答道。

“仅此而已吗?”女帝扭头看向虞戈,一双凤眼微眯,语气中更是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

虞戈面色一白,不住垂下头去,他隐约明白女帝想听到的答案,但他答应过王简,不能说出来。

“王简奉命去并州,不单单是为了惩治一个小小的柏侯,也是为了替朕拿回几样东西。”女帝抽回目光,徐徐道:“王简以死来保你,这的确出乎朕的意料,朕也知道,你至今不肯说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闻言,茳杳不住暼向虞戈,虽然虞戈并没有跟她提过有关王简去并州的真相,但听女帝这一番话下来,她多少还是非常心疼虞戈的。

“太虚敢逼朕禅让,理由便与柏侯府有关。”女帝顿了顿,又说:“不知是谁泄露了有关柏侯府的秘密,让太虚得知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得到帝位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那时埋下的仇恨却并未减少,更何况若没有那件事发生,应该继承大统的便不是当时的秦王,而是太子…也就是本应继承太虚衣钵传承、高祖皇帝的长子!”

“为了报仇…”茳杳喃喃低语,又蹙眉道:“可这毕竟属于私仇,仅凭这一点起兵谋逆,便是无名之师,谁敢效从?”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名不正就是名不正,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女帝望向茳杳,说:“你觉得当年朕废太子茳澈,将绝大多数茳氏皇族成员贬为庶人,流放各地,严密监视,是为了什么?”

“就是怕有人利用他们的名号,来对付朕,分裂整个帝国啊…”女帝叹道。

茳杳沉默了,女帝方才所说,依旧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简单道理。

这时,女帝又沉声道:“朕派兵部尚书温白开督促江南军务,只可惜收获甚微,因为以太虚为首的南派,经营江南多年,早就腐化了很多官员。

即便太虚兴无名之师,那三洲十郡会有几个胆敢不从?”

“要么战争,要么禅让,这便是太虚给朕的提议,但朕总觉得,太虚应该还藏着什么手段…”女帝忧心忡忡的说。

一向杀伐果断的陛下,现如今也陷入忧虑,事态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虞戈和茳杳听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直觉告诉他二人,此时不应该发表任何言论。

反倒是女帝望向俩人,问道:“该说的朕都说完了,你二人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大可提出来,朕会一一解答。”

俩人互看一眼,依旧选择默不作声。

“是没有,还是不敢说啊?” 女帝忽然笑了笑,说:“那朕就替你们说,你们一定在想,朕已经恢复了茳澈的储君身份,而太虚也放出条件逼朕禅让,那朕顺了太虚的意思,退位禅让于太子茳澈,这场战争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于国于民,皆大欢喜,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对吧?”

“臣不敢…”

“杳儿没有…”

虞戈与茳杳急忙否决,不过这种想法,他二人不是没有想过…

女帝又说:“太虚将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来反抗朕,历史上也不乏一些成功的先例,可那些人成功后,不见得真的能还政于君王…

就像当今永安朝堂上,某些老臣看似是拥护茳氏与李氏角力,实际上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了寻个名分罢了!

若将整个永安城,甚至是整个天下比作一块肉,能者自然期望能够多得几分,可肉只有那么多,想要吃的更饱,就必须动别人碗里的肉!

朝堂上之所以会衍生两派,就是因为这层利害关系…”

顿了顿,女帝再次望向俩人,问:“你二人不会真的认为,那些老臣是真心实意的拥护茳氏皇族吧?”

俩人听的心头一颤,但对女帝方才所说的道理已然明了。

“不过是舍不得碗里的肉,怕被别人抢了去,所以不得不选择站在对立面罢了。”女帝垂下眼帘,语气徒增几分伤感,“你俩信不信,只要能护住他们碗里的肉,即便拥护的不是茳氏,对他们而言也是无所谓的?”

虞戈和茳杳依旧选择沉默,而此时沉默也是一种肯定。

“朕已经为茳氏和李氏划好了未来的路。”女帝长呼一口气,负手走上白玉台,边走边说:“相信你俩也能看出,朕要还政茳氏的心思,毕竟那也是朕的血肉…朕怎能忍心看着,李氏与茳氏在朕百年之后相残呢?

太虚想打匡扶茳氏江山的旗号,可你们愿意相信、敢相信太虚吗?或者说,在朕和太虚之间,你们更愿意相信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