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染渔寮

腐朽苇席门帘被粗暴掀开的刺耳摩擦声,如同死神冰冷的指甲划过神经!刺鼻的鱼腥腐臭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被门外涌入的、带着夜露寒气的风搅动,扑面而来!

昏黄摇曳的火把光芒,如同毒蛇吐信,猛地刺破渔寮内浓稠的黑暗,将逼仄空间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而致命的阴影。光芒首先照亮了门槛处一双沾满泥泞的军靴,然后是粗糙的皮甲下摆,最后定格在几张被火光映照得狰狞凶狠的脸上。

四个!当先闯入的追兵足有四人!他们显然也被渔寮内的恶臭和浓烈的血腥气呛得皱了皱眉,但眼神却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间锁定了瘫靠在土壁上、浑身浴血、如同死尸般的萧烬,以及旁边背靠木柱、脸色惨白、独眼圆睁的蒙狰!

“在这里!!”为首的刀疤脸军士发出一声狂喜的嘶吼,眼中闪烁着抓到重赏的贪婪光芒!他手中的腰刀毫不犹豫地指向蒙狰:“还有一个活的!拿下!”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三名兵卒已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刀光在火把下闪烁,带着死亡的寒芒!一人直取看似重伤虚弱的萧烬,两人则凶狠地扑向独臂受伤的蒙狰!狭窄的渔寮内,杀机瞬间沸腾!

蒙狰在门帘被掀开的瞬间,那如同钢铁般坚韧的神经已然绷紧到了极限!巨大的疲惫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被强烈的求生本能和守护兄弟的意志强行压下!就在那刀疤脸嘶吼的刹那,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独眼中,凶戾的光芒如同火山爆发!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狂暴怒吼从蒙狰胸腔炸开!他背靠的木柱因这声怒吼而簌簌发抖!他没有丝毫闪避,反而如同被激怒的狂犀,猛地向前扑出!受伤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但仅存的右臂却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力量!

面对两柄同时劈来的腰刀,他竟不闪不避!右拳紧握,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带着千军破阵的惨烈气势,由下而上,一记毫无花哨、凝聚了所有愤怒与力量的冲天炮拳,狠狠轰向左侧敌人持刀的手腕!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左侧兵卒的手腕被这狂暴一拳硬生生砸碎!腰刀脱手飞出!

与此同时,蒙狰的身体借着前冲的势头,猛地向右一拧!右侧敌人劈下的刀锋,险之又险地贴着他的左肩胛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和破碎的布片!那是他本就重伤的左臂伤口再次被撕裂!

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蒙狰的眼神却更加凶戾!他右拳轰碎敌人手腕后毫不停滞,顺势化拳为爪,如同铁钩般死死扣住那惨嚎兵卒的咽喉!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猛然发力!

“呃…”那兵卒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眼球瞬间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蒙狰根本不给敌人反应的机会!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人形战锤,抓着那兵卒的咽喉,将其当成沉重的肉盾,狠狠撞向右侧持刀砍空的敌人!

“砰!”沉闷的撞击声!两个兵卒如同滚地葫芦般撞在一起,滚倒在湿冷的烂泥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咒骂!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蒙狰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瞬间废掉两人!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左臂伤口彻底崩裂,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在地面的污水中,晕开朵朵刺目的猩红。巨大的力量爆发和伤势加剧,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而此刻,扑向萧烬的那名兵卒,手中的腰刀已经带着风声,狠狠刺向萧烬毫无防备的胸膛!刀尖距离萧烬的心口,不足半尺!

“不——!”蒙狰目眦欲裂,想要扑救,却因眩晕和距离而鞭长莫及!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住他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萧烬即将被利刃贯胸的刹那——

异变陡生!

渔寮内,那原本被追兵火把光芒和血腥杀戮充斥的逼仄空间,温度仿佛骤然下降至冰点!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刺骨、锐利无匹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骤然睁开了眼睑,猛地从土壁角落、那个看似昏迷濒死的萧烬身上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它不是声音,却比最凄厉的鬼啸更摄人心魄;它不是刀锋,却比最锋利的剑刃更让人感到肌肤刺痛!

那持刀刺向萧烬的兵卒,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瞬间钉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狰狞和贪婪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所取代!那是一种被更高层次的掠食者锁定的、来自食物链底层的绝望战栗!

他手中的腰刀距离萧烬的胸膛只有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血液似乎瞬间冻结!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不仅是这名兵卒!渔寮内所有人,包括刚刚挣扎着爬起的刀疤脸军士,以及滚倒在地呻吟的两个兵卒,甚至门外举着火把警戒的另外三名追兵,都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灵魂!

“呃…啊…”

“什么东西?!”

“鬼…有鬼!”

恐惧的惊呼和牙齿打颤的格格声此起彼伏!那刀疤脸军士脸色煞白,握刀的手都在剧烈颤抖,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般缠绕在脖颈之上!

这股恐怖的威压,正是萧烬体内那股刚刚被强行约束、依旧冰冷暴戾的锐金之炁!在萧烬自身濒临死亡、意志遭受致命威胁的刺激下,这股属于《烬世劫》的、融合了兵家杀伐与法家精准的毁灭性力量,被萧烬沉睡意志的本能所激发,如同护主的凶兽,瞬间透体而出!它并非有意识的攻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核心的、对威胁的本能排斥与震慑!

这震慑虽然无形,却直击灵魂!对于这些普通的、甚至未曾踏入凝炁门槛的兵卒而言,其效果无异于直面深渊!

就在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灵魂震慑弄得心神失守、动作僵硬的瞬间——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暗夜中飘落的雪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渔寮那腐朽塌陷的顶棚破洞上方!

是青鸢!

她依旧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清澈而冰冷的眼眸。她的目光扫过渔寮内血腥狼藉的景象,在浑身浴血、独臂颤抖的蒙狰身上停留一瞬,最后定格在那个刀锋悬停、士兵僵立、萧烬胸膛几乎被刺穿的惊险画面上。

没有言语,没有犹豫。青鸢素手轻扬,几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芒,如同黑夜中掠过的流星,无声无息地射入渔寮!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入肉声响起!

那僵立在萧烬身前、持刀欲刺的兵卒,身体猛地一颤!他的眉心、咽喉、心口处,同时多了一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嫣红!眼中的恐惧瞬间凝固,随即迅速被死灰色取代。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手中的腰刀“当啷”一声掉落在萧烬身边的烂泥里。

与此同时,刚刚挣扎爬起、正准备扑向蒙狰的刀疤脸军士,以及门外一个举着火把、正欲探头查看的兵卒,也同时身体一僵,随即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眉心处,皆有一点细微的红痕!

另外两名滚倒在地的兵卒和门外剩下的两名追兵,被这无声无息、诡异到极点的死亡彻底吓破了胆!同伴瞬间毙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这根本不是战斗,是屠杀!是来自幽冥的索命!

“鬼啊!快跑!”

“有妖怪!救命!”

剩下的四名追兵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军令和赏银,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冲出渔寮,亡命地朝着芦苇荡深处逃窜,连火把都丢在了地上,瞬间被泥水熄灭。

渔寮内,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火把在地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浓重的血腥味在弥漫。

蒙狰靠着木柱,剧烈地喘息着,独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深的震撼。他看看地上眉心一点红、瞬间毙命的三具尸体,又看看顶棚破洞处那空无一人的黑暗,最后目光落在土壁角落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的萧烬身上。

刚才那股冰冷刺骨的恐怖威压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但蒙狰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萧烬体内隐藏的、足以让普通人心胆俱裂的力量!还有那个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的神秘女子……

青鸢的身影并未再次出现,仿佛她只是这血腥之夜里一个飘忽的幻影。

蒙狰强撑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走到萧烬身边。他探了探萧烬的鼻息,虽然微弱,却平稳。肩胛和大腿的伤口,在刚才的威压爆发和剧烈惊吓中似乎并未崩裂,只有那被刀锋划破衣襟、露出的胸膛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那是刚才那柄腰刀留下的最后印记,距离心脏,只有毫厘。

蒙狰看着那道血痕,又看看地上那柄沾着萧烬和自己血污的腰刀,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和决绝所取代。

他撕下还算干净的衣襟,草草包扎好自己左臂那恐怖的伤口,止住不断流淌的鲜血。然后,他弯下腰,用那柄沾血的腰刀,动作麻利地割下地上三具尸体上相对干净些的衣料,又摸索着搜刮出一些干粮和一小袋浑浊的酒水。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背起依旧昏迷的萧烬。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小心,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血腥弥漫、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废弃渔寮,又望了一眼顶棚破洞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青鸢消失的方向。独眼中,凶戾、警惕、感激、疑惑……种种情绪交织翻涌。

然后,他不再犹豫。用破阵戟挑开地上还在燃烧的火把,将其踩灭。魁梧的身影背负着另一个沉重的身躯,如同负伤的巨兽,再次融入了芦苇荡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未知之中,只留下身后渔寮内三具冰冷的尸体,以及一地尚未干涸的、混杂着泥水的暗红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