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堡暴动杀机现

叶知那声带着刺骨寒意与厌恶的轻语,如同冰锥,狠狠凿在凝滞的庭院空气里。他手中那根缠着布带的青翠竹枝,剑尖遥指城西,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书房内传出的那声沉闷如兽吼的剑鸣余音似乎还在耳畔嗡响,而此刻,那股穿透门窗弥漫出来的、冰冷、阴森、带着腐朽血腥的诡异波动,如同无形的毒瘴,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庭院的每一寸空间。

阳光依旧明媚,却失去了温度,落在身上如同冰水。翠竹的叶片不再摇曳,僵硬地垂着,蒙上了一层死灰般的色泽。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腐朽味,直冲脑髓!

林听若站在廊檐下,脸色惨白如纸。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被冻僵了,四肢百骸传来刺骨的寒意。

昨夜书房里那撕裂灵魂的剑之锋锐,与此刻这阴冷邪恶的腐朽气息相比,竟显得“温和”许多!

这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带着粘液的触手,缠绕着她的身体,试图钻进她的毛孔,吞噬她的生机!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喉咙里翻涌的呕意和尖叫的冲动。

福伯更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瘫软在廊柱旁,靠着柱子才没滑倒在地。他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这气息…比他在田庄地堡里感受到的,还要浓烈百倍!还要邪恶!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最深处!

“先…先生…”林听若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极致的惊恐,看向庭院中央那个持“竹剑”而立的背影。这一刻,她所有的坚持和筹谋都被这恐怖的邪异击得粉碎!她只想逃离!立刻逃离!

叶知缓缓收回指向城西的“竹剑”。他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将那根青翠的竹枝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动作流畅自然。随着他手腕的转动,一股无形的、极其微弱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悄然荡开。

那涟漪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初春暖阳般的温煦气息,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

滋啦——!

空气中仿佛响起极其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

那股弥漫在庭院中的阴冷、腐朽、血腥的邪恶波动,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被那涟漪扫过的地方,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阳光也重新带上了一丝暖意。角落那丛僵硬的翠竹,叶片仿佛轻轻舒展开一丝,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虽然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和残留的腥腐气息并未完全消失,但至少,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侵蚀感被暂时隔绝了!

林听若和福伯只觉得身上一轻,那股冻结血液、撕裂灵魂的阴寒骤然消退了大半!两人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贪婪地大口呼吸着重新变得“正常”的空气,脸上惊魂未定。

叶知这才转过身,脸上那副深沉的冰冷已然褪去,重新挂上了那副轻松随意的笑容,仿佛刚才那驱散邪氛的一幕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哎呀,大清早的,这风里怎么还带沙子?迷眼睛。”他揉了揉眼睛,仿佛真的被灰尘迷了眼,随即看向廊檐下惊魂未定的两人,笑容灿烂,“林姑娘,福伯,你们这脸色…啧啧,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说了别熬夜看账本,伤神又伤身!瞧瞧,被风吹一下都站不稳了吧?”

林听若:“……”

福伯:“……”

两人看着叶知那副睁眼说瞎话、仿佛刚才那恐怖邪氛只是“风沙迷眼”的模样,心头翻涌的惊骇和后怕,硬生生被他搅成了一团乱麻。是风沙吗?那冰冷刺骨、带着腐朽血腥的“风沙”?!

“好了好了,”叶知仿佛没看到两人古怪的表情,拍了拍肚子,虽然刚吃完早饭不久,“被这邪…呃,大风一吹,又有点饿了。林姑娘,你答应我的‘探宝’向导,啥时候能出发?再磨蹭下去,我怕那‘藏宝窟’里的‘宝贝’都要等得发霉长毛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迫不及待的催促,眼神却清亮地看向林听若,里面没有半分玩笑,只有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听若对上他的目光,心头猛地一紧。她明白了。城西田庄,非去不可!那邪异的气息已经主动渗透到了林家小院!躲?无处可躲!唯一的办法,就是直面它!而叶知,是唯一能直面它的人!

巨大的恐惧依旧盘踞在心间,但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和属于林家掌舵人的决断,瞬间压倒了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颤抖,挺直了脊梁。清丽的脸庞上虽然依旧苍白,眼神却变得锐利如刀。

“福伯!”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立刻准备!带上那枚扳指,我们…即刻去城西田庄!”

“小…小姐!”福伯吓得魂飞魄散,老脸煞白,“那地方去不得啊!邪门!太邪门了!老奴…”

“福伯!”林听若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林家已无退路!要么,现在去探个明白!要么,等着那‘邪风’夜夜吹进这院子!你选!”

福伯被林听若眼中那决绝的光芒震慑,嘴唇哆嗦着,看着自家小姐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身影,再看看庭院中央那个手持竹枝、笑容轻松却深不可测的叶知,最终,所有的恐惧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认命般的服从。

“老奴…遵命!”

日头渐高,青石城在秋日的暖阳下渐渐苏醒,街道上行人渐多,喧嚣声起。然而,当林家的马车驶出城南,拐上去往西山坳的偏僻土路时,喧嚣迅速被抛在身后,四周的景象也变得荒凉起来。

道路越来越崎岖狭窄,两旁是连绵起伏、植被稀疏的土丘。越往前走,空气似乎变得愈发沉闷,阳光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无形的薄纱,失去了应有的热度。路边的草木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枯黄萎靡,叶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仿佛被抽干了生机。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朽和淡淡腥气的味道,始终萦绕不散,如同跗骨之蛆。

马车里,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林听若端坐着,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冰凉。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福伯坐在对面,脸色依旧苍白,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时不时紧张地撩开车帘一角,看向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象。

唯有叶知,依旧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他侧身靠着车厢壁,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地伸着,手里把玩着那根缠了布带的青翠竹枝,指尖在光滑的竹身上轻轻摩挲,眼神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枯黄景色,仿佛在欣赏什么奇特的风景。

“这地方的风水,够差的。”他忽然咂了下嘴,打破了车厢内的死寂,语气带着点嫌弃,“瞧瞧这树,蔫头耷脑的,一看就是水土不服。还有这草,黄不拉几的,跟没吃饱饭似的。难怪藏不住宝贝,只能藏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他点评得煞有介事,仿佛真是来看风水的。

福伯被他这不着边际的话弄得嘴角抽搐,恐惧感都被冲淡了一丝。林听若紧绷的神经也莫名松了一瞬,她忍不住看向叶知手中那根竹枝:“先生…为何要折这竹枝?”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

叶知晃了晃手中的青翠竹枝,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这可是我的探宝神器!新折的,新鲜,竹气清冽,最是克邪!你看。”

他煞有介事地将竹枝凑到鼻尖闻了闻,“嗯!还带着露水味儿呢!比那些陈年桃木剑强多了!带着它,保管那‘藏宝窟’里的耗子闻风丧胆!”

克邪?探宝神器?

林听若看着那根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纤细的竹枝,实在无法将其与“神器”二字联系起来。但叶知行事向来跳脱难测,她也不敢质疑,只能沉默。

马车又颠簸着前行了一段,道路愈发难行,四周也更加荒僻。枯黄的草丛中,开始零星出现一些动物的尸骸——鸟雀、野兔,甚至能看到一只半大的野狗。这些尸骸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干瘪状态,皮毛暗淡无光,血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更诡异的是,它们的表情竟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甚至嘴角微弯,像是在微笑中死去!

福伯看到这些,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放下车帘,不敢再看。林听若的脸色也更加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啧,这地方的耗子,口味还挺挑。”叶知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干瘪兽尸,撇了撇嘴,“光吃肉,不啃骨头,浪费!一看就不是勤俭持家的好耗子。”

林听若:“……”她实在无力去接叶知这些惊世骇俗的点评。

终于,在一处草木凋零、格外死寂的山坳口,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叶先生,到了。”车夫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显然也被这地方的气息吓得不轻。

三人下了马车。一股比路上浓郁数倍的阴冷、腐朽、带着浓重土腥和血腥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阳光在这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削弱了大半,四周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令人压抑的薄雾。

山坳深处,隐约可见一片低矮的建筑轮廓,被枯死的树木环绕着,死气沉沉,如同趴伏在荒地上的巨兽残骸。那里,便是赵三的城西田庄!

福伯指着山坳深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就…就在里面!小姐,先生,小心…那地堡就在庄子里头…”

叶知站在马车旁,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山坳,脸上那副轻松的笑容淡了些。他手中的青翠竹枝,无意识地轻轻点了一下脚下的地面。

就在竹枝点地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呻吟,极其轻微地响起!

叶知脚下的地面,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震颤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这股震颤微弱到连近在咫尺的林听若和福伯都未曾察觉!

然而,就在这微不可察的震颤传开的同时!

“吼——!!!”

一声远比昨夜书房和今晨庭院中更加狂暴、更加愤怒、也更加…痛苦的嘶吼,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在深渊中咆哮,猛地从山坳深处、从田庄的方向,轰然爆发出来!

那声音并非实质的音波,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冲击!带着无边的怨毒、疯狂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暴!

轰!

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识海!

林听若和福伯同时闷哼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脑袋!

福伯更是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

整个山坳仿佛都在这恐怖的嘶吼中震动!枯死的树木簌簌发抖,掉落下更多的枯枝败叶!空气中那股腐朽血腥的气息骤然暴涨,变得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疯狂地挤压过来!灰蒙蒙的薄雾剧烈翻涌,隐隐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无声地嘶嚎着!

杀机!

赤裸裸的、如同实质般的滔天杀机!

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那死寂的田庄深处,轰然倾泻而出,瞬间锁定了山坳口的三人!

林听若强忍着识海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叶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们就会被这恐怖的杀机彻底撕碎!

叶知站在原地,手中的青翠竹枝依旧随意地垂着。他脸上那点残余的轻松彻底消失,眼神变得如同万载玄冰,深不见底,冰冷刺骨。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翻涌的灰雾,死死锁定山坳深处那死寂田庄的核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呵…”

一声轻嗤,如同冰屑碰撞。

“叫这么大声…”

他掂了掂手中那根看似脆弱的青翠竹枝,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耗子窝里…藏着见不得人的宝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