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才子威名

钱家三少折扇频繁一开一合,看得陈松年青筋暴起。

小厮赶紧起身,请三少出去:“我家主人没有邀请阁下,还望钱公子自重。”

三少折扇一合,怒喝一声:“哪来的家犬狺狺狂吠,在此惊扰食客,主人家还不赶紧牵走?”

陈松年闻言,倒是冷静下来,似笑非笑道:“看来,你家老二,对王家贵女亦是有意啊……”

三少折扇一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自然之理。”

陈松年心中狂骂,这小子就是特意来恶心自己的,怎么台词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他往陆云生那瞥了一眼,看到这小子在嘴角微抽,显然快要绷不住了。

陈松年换了个姿势,平静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若还要在这现眼,莫要怪为兄不讲情面。”

这也是你弟啊?

陆云生腹诽。

你弟可真多。

三少自然见好就收,大咧咧坐下:“我家二兄让我来劝劝你,那王家贵女早已摆明车马,开那诗会不就是想找个诗才无双的良人?”

三少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手上的折扇:“小弟出生以来,似乎都未听过陈家大公子的才名,陈家果然门第森严,藏得太深了……”

他嘿嘿一笑,打趣道:“不若陈公子亲手再把在下揍一顿,此次我定然会帮陈兄通传天下。”

“到时陈兄有此武勇威名,不定引得求贤若渴的当今垂青,与我二兄一道成就文武双绝的名号,定能响彻金陵。”

折扇一合:“如此一来,亦是一段嘉话。不知陈兄意下如何?”

陈松年心中气急败坏,但又不好发火,难不成真同上次那般拿了酒杯便砸过去?

这么多人旁观呢。

那王家贵女他也别想求了!

但陈松年终究还是脾气暴躁,把折扇重重拍在桌上,目视陆云生,冷哼一声。

陆云生心心念念只想开席,紧紧盯着那盘鱼和鸭,差点没流出口水。

被那重击惊醒,陆云生回转心神,看了看怒意迸发的陈松年,心道不妙。

又看了看钱家三少洋洋得意的样子,自己要在这个时候去拍他老虎屁股……

娘的,怎么又是钱家!

陆云生肚子咕咕叫,起身对着陈松年作揖道:“公子不必挂怀,区区小事,尚无必要让【江南四大才子】出手……”

陈松年闻言一愕,勉强没有泄气,微微挺起胸膛。

“江南四大才子?”钱家三少看了看陆云生,又看了看陈松年。

他这一直没看在眼里的小子,原来不是陈松年新找的小厮,而是江南四大才子?!

可是这江南四大才子,听起来好大名头,但他怎么好像从未听人说起过?

身后众人也是一片窃窃私语起来,显然是在讨论这个新称号。

三少苦思冥想一番,又看了看身边人,均是摇头。

他毫无头绪,或许是读书人间刚流传出的逸闻,或许自家二哥知道,但却没同他说。

此番虽然不幸,撞见了四大才子,不过好在,他亦是早有准备,倒也不惧!

这景阳楼的几个席面的说法,他早就请教完毕,心中全是腹稿。

正等着一个稍有分量的公子哥送上门来,好让他扬名。

有心算无心之下,看你们如何抵挡?

不过嘛,人的名树的影。

三少嘴上不怕,实际还是如临大敌,声音也略带些谦卑起来。

“额,这位仁兄……仁弟,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陆云生傲然回道:“陈公子座下行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三是也!”

“陈三?”三少心中暗忖,这一听就不像才子的名字啊,难不成又是唐明府这等人物的弟子?

“还未请教,阁下师承?”继续小心试探。

陆云生仰起头:“陈三并无师承,唯有我家公子谆谆教诲,不敢或忘!”

三少更加奇怪了:“那这江南四大才子是……”

“正是我家公子!【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陈讳松年陈公子是也!”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有不信者,有将信将疑者,有暗笑者,也有迷惘不觉者。

不知道自己名头带了框的陈松年看到三少递来的迷惘眼神,头皮微麻,堪堪维持住体面。

这陆云生怎么不提前说,就搞突然袭击啊!

钱家三少如闻天书,难知其意。

江南四大才子?陈松年?

六岁启蒙,连续十二年没考上童生,去年走了关系才勉强考上的陈松年?

素无才名,花船当家的陈松年?是四大才子?

三少嘴角不自然地抽动,想笑,又有点不敢笑。

面部有些狰狞。

陆云生干脆道:“既然我家公子开口,钱家三少还请划个道出来,陈某一并接下。”

三少看了看陆云生这刚到他胸膛下的身高,有些疑惑此人是不是英武过头了,难道他要跟自己比猜拳?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正巧你们点了这席面,那我们不若以花月为题,作诗一首?”

陆云生严肃点头。

陈松年此时只好作木偶状,死马当活马医了。

三少把折扇开合了一遍,有些不太熟练起来:“额……这几道菜,都以秋天食材为主而作春席,尚色为白,有秋月缀春花之意。”

踱步一番,三少边走边吟:

“花燃月镜中,月醉花腮红。”

“鲊叠玲珑雪,雪飞脍影空。”

“空影脍飞雪,雪珑玲叠鲊。”

“红腮花醉月,中镜月燃花。”

陈松年默然,微微低下了头。

围观之人早已鼓掌叫好,也不知道有几个不是托。

陆云生听罢,心中有数,这诗不甚精妙,但巧在是一首回文诗。

结合了几道菜名,虽有些牵强,但若真是临时之作,此人也称得上有诗才了。

嗯,考量这么多,陆云生确定,不是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可以对付的。

既然如此,你有回文诗,我自有连珠句。

陆云生思忖一番,回头对陈松年道:“公子,陈三才疏学浅,难以招架……”

众人闻言哄笑不已。

女眷们为表矜持,以帕掩面,身形颤动不已。

陈松年头皮更麻,木然道:“然后呢?”

陆云生话锋一转,脸上绽开笑容:“是故恳请公子允我,泄露公子往日旧作……”

此次不待陈松年回答,他便朗声开口道:

“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

“花美似人临月镜,月明如水照花香。”

“扶筇月下寻花步,携酒花前带月尝。”

“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作寻常。”

唐寅一出,又当如何呢?

诗声落定,满堂皆寂。

方才的嗤笑、议论声瞬间凝固。

众人愕然,尤以陈家小厮为甚,此人张大嘴巴,好似鳄鱼,看看自家公子,恍若梦中。

而稍有文才者均是瞠目结舌,不学无术者也是不明觉厉。

陈松年不明觉厉。

陆云生缓缓转向瞠目结舌的钱家三少,淡然道:“我家公子,作此《花月吟》,此外,还有十一首效连珠体诗备着。”

“你可服气?”

众人皆寂。

雅间之内,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