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琉璃瓦顶在深秋的晨光里泛着冷硬的青灰色,如同冻结的湖面。殿内九十九级蟠龙御阶,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每一级都冰冷光滑,倒映着殿顶繁复藻井的幽暗轮廓,也倒映着阶下黑压压跪伏的朱紫身影。空气沉滞,弥漫着陈年檀香、墨锭清苦与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权力核心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沈衔玉立于丹墀之下,一身玄底金绣的帝凰常服在满殿素色朝服中显得格格不入,又无比刺目。宽大的袍袖垂落,掩住她紧握的双手。额心那点赤金凰印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灼灼生辉,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烧的星辰。殿内无数道目光,或惊疑、或鄙夷、或探究、或恐惧,如同无形的针,密密匝匝地刺在她身上。
她微微抬眸,视线越过前方跪伏的脊背,落在那高踞于蟠龙金椅之上的年轻帝王——萧璟。他身着明黄龙袍,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大半神情,唯见下颌线条绷紧,唇线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投向殿外铅灰色的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陛下!”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诘问,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骤然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须发皆白、身着正一品仙鹤补服的苏丞相,手持象牙笏板,颤巍巍地从文臣队列最前端站起。他并未看沈衔玉,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直刺御座上的萧璟,声音带着历经三朝的沉重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老臣斗胆,再问陛下!推行‘女子科举’,令牝鸡司晨,混淆阴阳纲常,动摇国本!此乃太祖高皇帝《祖训》明令禁止之大忌!陛下登基伊始,不思励精图治,何以行此倒行逆施、祸乱朝纲之举?莫非……”他话锋陡然一转,笏板猛地指向沈衔玉,如同淬毒的矛尖,“……是受了此等妖言惑众、妄图以阴乱阳的妖妇蛊惑?!”
“妖妇”二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入殿内凝滞的空气。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沈衔玉身上,鄙夷、唾弃、幸灾乐祸……如同实质的污秽,要将她淹没。
沈衔玉并未动怒。那张被玄鸟印神力反复淬炼过的容颜,在无数恶意的注视下,反而呈现出一种冰封般的极致平静。肌肤是冷玉浸透后的莹白,不见丝毫血色,仿佛殿内所有的喧嚣与污浊都无法沾染分毫。黛眉如远山淡扫,眉下那双眸子,幽深似囚禁了万古寒潭,此刻倒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与阶上冰冷的龙椅,深处却蒸腾着足以焚烬一切腐朽的炎流。鼻梁秀挺孤峭,唇色极淡,如同初雪落于无瑕玉盏之上,此刻却抿出一道冷冽如刀的弧度。
冰为骨,玉为肌,神性之下是淬炼到极致的锋锐。
她甚至没有看那气势汹汹的老丞相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御座之上,声音清泠,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殿内所有的嘈杂,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陛下,”她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臣妇沈衔玉,奉太后懿旨,协理新政。今日朝议女子科举之制,臣妇斗胆,欲向诸位大人请教一二。”
“请教?”苏丞相身旁,一个同样须发花白、身着孔雀补服的礼部尚书嗤笑出声,山羊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妖妇!金銮殿上,岂容你巧言令色,混淆视听!女子无才便是德!此乃千古不易之理!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尔等妇人,只合相夫教子,安守内闱!妄图染指科场,觊觎功名,便是逆天而行,祸乱之源!何须请教?此乃天理昭昭,不容置喙!”
“天理?”沈衔玉终于缓缓侧首,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那位慷慨激昂的礼部尚书脸上。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让那老尚书激昂的斥责为之一滞。“敢问尚书大人,何为天理?”
她向前踏出一步。素白的手从宽大的玄金袍袖中伸出,指尖莹润如玉,轻轻指向殿外。
“是城外流民巷中,为换半斗糙米,被迫将十岁幼女卖入娼寮的母亲,她不懂天理,只知骨肉分离之痛是剜心蚀骨?”
“是江南水患后,丈夫葬身鱼腹,独自拉扯三个幼儿,却被夫家族人夺尽田产、赶出宗祠的寡妇,她不懂天理,只知孤儿寡母冻毙街头时,无人念及‘德’字?”
“还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电,扫过殿中那些道貌岸然的面孔,“……是诸位大人府中,那些精通琴棋书画、却只能困于方寸之地,一生荣辱皆系于父兄丈夫一念之间的闺阁千金?她们的天理,便是生来便低人一等,永世不得抬头么?”
殿内死寂。只有她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敲在人心上。
“荒谬!强词夺理!”苏丞相须发戟张,厉声打断,“此皆刁民愚妇,岂能与国朝大政相提并论!女子天性柔弱,见识短浅,只知内闱琐事,如何能通晓治国安邦之道?若令其入朝为官,岂非贻笑大方,祸乱朝纲?!”
“柔弱?见识短浅?”沈衔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她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向了殿内角落侍立的一位身着低阶女官服饰、垂首肃立的年轻女子。“那位女史,名唤素云。三年前江南贡院大火,焚烧考卷典籍无数,是她,凭借过目不忘之能,于灰烬焦烟之中,默写出被焚毁的《江南赋税总录》七成内容,为朝廷追回税银百万两!此等心志与才学,诸位饱读诗书的‘大丈夫’,可能及?”
那名叫素云的女官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苍白,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惶恐地深深垂下头去。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至于治国安邦……”沈衔玉的目光转向御座旁侍立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曹公公,烦请将三日前户部呈上的《北疆军粮转运损耗疏》副本,念与诸位大人听听。”
那曹公公面色一僵,下意识看向御座上的萧璟。萧璟目光沉沉,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曹公公只得硬着头皮,展开一卷文书,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念道:“……今岁自京畿转运北疆军粮共一百二十万石,沿途损耗……损耗计……三十七万石……”
“三十七万石!”沈衔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足够十万大军饱食三月!此等巨耗,是沿途鼠雀啃噬?还是河道风浪倾覆?抑或是……”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殿中几位掌管漕运、户部的重臣,那几人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冷汗,“……监守自盗,硕鼠横行?!”
她猛地转身,直面那面色铁青的苏丞相,字字如刀:
“苏相!您口口声声女子只知内闱琐事,不堪大用!敢问这掌管天下钱粮漕运、动辄损耗数十万石军粮的‘大丈夫’们,他们通晓的,是治国安邦之道,还是中饱私囊之术?!”
“若女子入朝,纵然见识或有不及,但至少,她们尚未学会如此‘挥霍’国帑民膏的本事!至少,她们尚未染上这满朝堂的……”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带着雷霆万钧的斥力:
“……蠹虫之习!”
“放肆!!!”
“妖妇住口!!!”
“金銮殿上,岂容你血口喷人!!!”
数名被戳中痛处的官员再也按捺不住,勃然变色,厉声呵斥,甚至有人激动地向前冲了几步,殿内秩序瞬间大乱!几名武将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够了!”
一声低沉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滚过殿宇!
一直沉默的萧璟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冕旒玉藻激烈晃动,撞击出清脆的碎响。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如寒冰利刃,扫过那几个失态的官员,强大的帝王威压瞬间让喧嚣的殿宇重归死寂。那几个官员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噤声,脸色惨白地退了回去。
萧璟的目光最终落在沈衔玉身上,复杂难辨。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翻腾的怒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沈氏之言,虽有僭越,然……北疆军粮损耗一事,确需彻查!此事容后再议!至于女子科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群臣,“乃太后懿旨,亦是朕权衡国策后所定!推行与否,利弊如何,今日朝议,便是要诸位臣工畅所欲言,以理服人!而非在此咆哮殿堂,攻讦人身!”
他重新坐回龙椅,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冷:“苏相,你既言女子科举乃‘牝鸡司晨’,动摇国本,朕倒要听听,除了祖宗成法,你还有何高论?”
苏丞相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沈衔玉方才的诛心之言和萧璟的压制气得够呛。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衔玉,如同盯着不共戴天的仇寇,声音嘶哑却依旧铿锵:
“陛下!祖宗成法,乃立国之基!岂容轻废?此其一!”
“其二!阴阳有序,乾坤有定!男主外,女主内,此乃天道伦常!女子若皆效仿此妇,抛头露面,争名逐利,必致家宅不宁,人伦崩坏!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其三!”他猛地提高声调,笏板再次重重指向沈衔玉,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怨毒,“此妇!沈氏衔玉!其行其言,便是明证!克夫克亲,不守妇道!先是搅得镇北侯府家宅不宁,被休弃出门!如今又妖言惑众,蛊惑圣听,妄图颠覆朝纲!此等祸国殃民之妖孽,其心可诛!陛下若执意推行此制,便是纵容此等妖孽,祸乱天下!老臣……老臣今日便撞死在这蟠龙柱上,以死谏君!”
说罢,他竟真的作势要朝旁边那粗大的蟠龙金柱撞去!身旁几个老臣慌忙死死拉住,殿内顿时又是一片惊呼混乱!
“苏相!使不得啊!”
“陛下!苏相三朝元老,一片赤诚啊!”
“妖妇误国!请陛下诛杀妖妇,以正视听!”
群情再次激愤!无数道充满敌意和杀气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再次射向孤立殿中的沈衔玉!
沈衔玉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苏丞相那“克夫克亲”、“祸国殃民”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她心头那道名为“前世”的旧伤疤上。冷宫悬梁的窒息感仿佛再次扼住了她的喉咙。额间的玄鸟印骤然灼烫!一股冰冷暴戾的怒意自灵魂深处升腾!
就在这混乱与喧嚣达到顶点,无数人等着看她惊慌失措、跪地求饶之时——
沈衔玉动了。
她没有后退,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再看那寻死觅活的苏丞相一眼。
她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九十九级蟠龙御阶!
玄金帝凰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汉白玉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踏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尖上!她身姿挺拔如孤峰劲松,在无数道惊骇、愤怒、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无视了御阶两侧按刀警戒、脸色剧变的金甲侍卫,径直走到了御阶的最高处——那蟠龙金椅的旁边!
她的目光,越过了御座上面沉如水的萧璟,落在了龙椅之后、高高悬挂于金銮殿正中央、象征着千年礼教枷锁的那块巨大匾额之上!
匾额由整块阴沉金丝楠木雕成,厚重无比,边缘镶嵌着蟠龙金边。其上四个斗大的、以朱砂混合金粉写就的篆体大字,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刺目而沉重的压迫感——
牝鸡司晨!
这四个字,如同四座无形的大山,压碎了古往今来多少女子的脊梁与梦想!
沈衔玉立于这象征着至高皇权与至深压迫的匾额之下。殿内所有的喧嚣、咒骂、惊呼,在这一刻仿佛都离她远去。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四个大字。额心的赤金凰印,光芒骤然炽盛,如同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熔岩!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脚。
那只脚,穿着素锦云履,小巧玲珑,在宽大的袍摆下若隐若现。此刻,它带着一种决绝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向着那悬挂匾额的粗大金钉榫卯处,狠狠踏去!
“妖妇!你敢——!!!”苏丞相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并非沈衔玉踏碎了金钉!而是她足下灌注的玄鸟印神力悍然爆发!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轰击在那块悬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匾额之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木质爆裂声瞬间响彻大殿!
那块象征着千年礼教枷锁、沉重无比的“牝鸡司晨”巨匾,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从悬挂处轰然断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撕裂!
它带着万钧之势,裹挟着断裂的木屑与崩飞的金粉,朝着下方御阶狠狠砸落!
轰隆——!!!
巨匾重重砸在沈衔玉脚下的御阶之上!坚硬的汉白玉阶面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巨大的匾额从中断裂,那四个刺目的大字扭曲变形,金粉朱砂簌簌剥落,如同被践踏的腐朽尸骸!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金銮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断裂的匾额,看着匾额旁,那立于破碎汉白玉之上、玄衣金绣、眉目如冰、额心神印煌煌燃烧的身影!
沈衔玉缓缓收回脚。纤尘不染的云履,轻轻踏在了那块断裂匾额之上,踏在了那扭曲的“牝鸡”二字之上!
她微微垂眸,目光扫过脚下破碎的象征,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落满木屑金粉的大殿之中:
“女子可悬壶济世,活人无数!”
“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可安邦定国,匡扶社稷!”
“……”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凤唳九天,带着焚尽一切腐朽的决绝:
“——如何就不能,堂堂正正,立于这庙堂之上?!”
“好!好一个‘如何不能’!”
一个苍老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力量的女声,如同穿透层层宫阙,骤然响起!
金銮殿侧后方,那垂挂着厚重明黄帷幔的御道尽头,帷幔被猛地掀开!
太后陆氏!
一身庄重繁复的玄底金凤朝服,头戴九尾凤冠,在数名神色肃穆的女官簇拥下,缓步而出!她年逾古稀,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洞穿世事的沧桑与久居上位的威严!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断裂的匾额上,落在了匾额之上、那如同神女临凡般的身影上!
太后的出现,如同投入死水的又一块巨石!
“太……太后千岁!”群臣如梦初醒,慌忙跪倒一片。
太后并未理会跪伏的群臣,她的目光灼灼,只盯着沈衔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定鼎之力:
“哀家倒要看看,今日谁敢说,我大胤女子,不配立于这金銮殿上!”
她的目光扫过脸色剧变的萧璟,扫过面如死灰的苏丞相,最终落回沈衔玉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期许与托付:
“沈氏衔玉,你方才所言,字字珠玑,振聋发聩!哀家问你,若开女子科举,你当如何?”
沈衔玉迎着太后的目光,深深一礼,声音斩钉截铁:
“回太后!若开女子科举,臣妇沈衔玉,愿为天下女子先!入科场,夺魁首!以才学,证乾坤!”
“好!”太后猛地一拄手中凤头拐杖,发出金石交击般的脆响!她苍老的目光如同燃烧的星辰,扫视全场:
“司天监正何在?!”
阶下,那位须发皆白、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司天监正,浑身猛地一颤,慌忙捧着那从不离身的千年龟甲盘上前,深深跪伏:“老臣……老臣在!”
“起卦!”太后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就在此地!就在此刻!当着列祖列宗,当着满朝文武!为这女子科举!为这大胤国运!起——卦——!”
老司天监正脸色煞白,捧着龟甲盘的手剧烈颤抖。在太后那不容置疑的目光逼视下,在满殿死寂的注视下,他只得颤巍巍地将几枚古旧的蓍草投入龟甲盘中,口中念念有词,枯瘦的手指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拨动蓍草。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蓍草在龟甲盘中碰撞的细微声响,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突然!
咔嚓——!!!
一声极其清晰、极其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老司天监正手中的龟甲盘,那传承了不知多少代、坚硬无比的千年龟甲,竟毫无征兆地,从正中心,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贯穿整个盘面的裂痕!
裂痕之中,并非龟甲本身的纹路,而是赫然浮现出一道刺目的、如同熔融岩浆般流动的赤金色纹路!那纹路扭曲盘绕,在龟甲裂开的幽暗深处,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篆体卦象——
凤鸣岐山!
赤金色的卦文在裂开的龟甲中灼灼燃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神性光辉!将老司天监正那张布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脸映照得一片惨金!
“凤……凤鸣岐山……天命……天命玄凰……”老司天监正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捧着那裂开的龟甲盘,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浑浊的老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震撼与臣服,他猛地将额头死死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嘶哑的声音带着灵魂撕裂般的震动,响彻寂静的大殿:
“臣!司天监正……”
“……拜见天命……”
“……玄凰——陛下!!!!”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开!
金銮殿外,象征着天命更迭、皇权易主的神官钟!
三十六声!清越悠长!穿云裂石!
轰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