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冗长的斥责。
吴久安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比任何狠话都更让赖皮刘恐惧。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巨蛇盯上的小青蛙,浑身都在发冷。
“东西留下,你,滚回去。”吴久安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字字如同冰锥,扎进赖皮刘的耳朵里,“告诉刘麻子......”
他顿了顿,俯下身,那张清秀冷硬的脸在赖皮刘惊恐放大的瞳孔中逼近,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爪子伸一次,我剁一次。下一次......”他的目光扫过赖皮刘不住颤抖的右手,“烧的就不是地了,而是......”
话音落下,吴久安猛地抬脚!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赖皮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双眼暴凸,眼球里瞬间布满血丝!他的左小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腿骨断了!
吴久安看都没看痛得几乎昏死过去的赖皮刘,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散发着腥气的虫卵皮囊,转身,像拖死狗一样,拽着赖皮刘的一条胳膊,将他拖离自己的灵田范围,朝着回春堂方向的大致位置,随手扔在一条肮脏的巷道口。
做完这一切,吴久安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回自己的洞府。
重新抵上那块废矿,隔绝了外面赖皮刘压抑的痛苦呻吟。
洞府内,灯光点亮,黑暗重新被驱散。
吴久安走到桌前,拿起刻刀和那块阵石。
刀尖划过石面,发出稳定而有力的刮擦声,刻痕比之前更深、更稳。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深处,那一抹寒意。
蛰伏时,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但当有了足够的力量,面对伸来的爪子,他只会选择最直接、最狠厉的方式,将其碾碎!
............
回春堂内。
刘麻子正翘着二郎腿,歪在柜台后一张包了浆的藤椅上,剔着牙,盘算着等赖皮刘他们把虫卵撒下去,吴久安那几块眼看要丰收的灵田变成死地的惨状,心里就一阵快意。
一个刚冒头的小符师,也敢跟他刘爷抢食?
就在这时,铺子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板被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是泥、血糊糊的人影几乎是滚了进来,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尿臊味和......某种虫卵焦糊的腥臭!
正是赖皮刘。
赖皮刘脸色惨白如纸,左小腿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断骨茬子刺破皮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鲜血浸透了裤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是被人半拖半架着带了回来,疼得浑身筛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怎么回事?!”刘麻子蹭地站起来,手里的牙签掉在地上,脸上的横肉瞬间绷紧,又惊又怒,“废物!让你们去撒点虫卵,搞成这副鬼样子?!”
“刘...刘爷......”赖皮刘看到刘麻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挣扎着想往前爬,却牵动了断腿,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是...是吴久安!那个姓吴的!他...他......”
“他什么他!快说!”刘麻子几步上前,一脚踹在赖皮刘没断的那条腿上,不耐烦地吼道。
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
“他...他发现了!一张火符...就...就炸了!差点把小的炸死!”赖皮刘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让小的...带话给您......”
“带话?”刘麻子眯起三角眼,凶光毕露,“那小崽子说什么?!”
赖皮刘浑身一哆嗦,仿佛又看到了黑暗中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听到了那如同耳语般、却让他血液都要冻结的声音。
他牙齿打颤,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句烙印在灵魂里的恐惧复述出来:“他...他说,您...您的爪子伸一次...他...他剁一次...下...下一次......”
赖皮刘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不住颤抖的右手,“烧...烧的就不是地了......”
“烧的就不是地了......”赖皮刘的声音带着濒死的恐惧,在充满药味和血腥气的铺子里幽幽回荡。
“什么?!”刘麻子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一股邪火“腾”地直冲天灵盖!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蝼蚁挑衅、被狠狠打脸的、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烧我的铺子?!他敢?!他算个什么东西!”刘麻子咆哮出声,唾沫星子喷了赖皮刘一脸。
他猛地抬脚,狠狠跺在赖皮刘那条断腿旁边!
“啊——!”
赖皮刘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剧痛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旁边把赖皮刘带回来的药童吓得缩在柜台角落,大气不敢出。
铺子里弥漫着死寂,只剩下断腿贼压抑的呻吟和刘麻子粗重的喘息声。
刘麻子胸膛剧烈起伏,绿豆眼里凶光乱闪,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饿狼。
烧铺子?这话要是放在半年前,他只会当是个笑话,嗤之以鼻。
一个练气二层的穷酸符师,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可现在......看着地上烂泥一样的赖皮刘,听着那句冰冷刺骨的威胁,刘麻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寒意。
那小子,悄无声息地到了练气四层!
一手符箓玩得出神入化,火符威力惊人!
更可怕的是那份狠辣和果决!断腿,泼虫卵,当面威胁,这哪还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一股憋屈到极点的怒火在他五脏六腑里翻腾灼烧,烧得他心口发疼。
他想立刻冲出去,召集人手,把吴久安那小崽子揪出来碎尸万段!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他。
执法队!林家最近因为黑风峡商道出现劫修的事,像疯了一样加强巡逻,风声紧得很!
而且......他刘麻子能在西区作威作福,靠的是回春堂这块招牌和林家默许下的灰色地带。
真要闹出人命,尤其是当街杀人,林家为了平息事态,第一个拿他开刀!
更让他忌惮的是吴久安那小子现在的实力和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他刘麻子是惜命的!
为了一口气,跟一个符箓犀利、敢下死手的练气四层硬碰硬?值不值?
“废物!全是废物!”刘麻子无处发泄的暴怒,最终化作对地上两个废物的疯狂踢打。
赖皮刘已经昏死,另一个药童则被打得哀嚎连连。
打累了,刘麻子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盯着洞府区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层层石壁,看到那个让他颜面扫地的身影。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吴久安...小崽子...咱们走着瞧!等这阵风头过去,老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猛地旋过身,目光如刀劈向蜷缩在角落的药童,厉声喝道:“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赶紧把这废物拖到后院去上药,仔细盯着别让他死在这儿,污了老子的地方!真不知倒了哪辈子霉,摊上这么个没用的亲戚!”
药童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凑上前,哆哆嗦嗦地去拖拽地上的人。
刘麻子烦躁地在铺子里踱步,房间里熏香的味道此刻闻起来令人作呕。
他需要时间,需要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更安全的时机。
但吴久安这个名字,已经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