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装的酒都被运走了,早上吃完饭,母亲和小妹又去厂子里灌酒去了。
许建业一瘸一拐也想去帮忙。
“脚还没好,就别来添乱了,中午你大姐和外甥们来吃饭,等会卖豆腐的来了,买几块豆腐。”母亲吩咐了一句。
昨晚,许建业熬到深夜才结束,当妈的也心疼。
主要是许建业的脚得快点好,人家方芳都说好了,周日来还车,到时候脚如果没好,怎么一起去县城玩?
无奈,许建业只得靠在门旁,拿着方芳给自己买的正骨水,慢慢抹着。
一旁的大黑狗,伸着舌头,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现在交通不是很便利,除了去县城买东西外,不少的货郎担会挑着货来村里卖。
比如,卖豆腐的每天早餐都会挑着担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跑一遍。
偶尔也会有卖些零碎小物件的,小到女人的头绳发卡和针线,大到日用的盐和雪花膏。
总之,这个时代,人们总会想着法儿赚点钱补贴家用。
许建业没等多久,卖豆腐的就挑着扁担进了村。
“卖豆腐勒……新鲜的豆腐……”
挑着豆腐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许建业花钱买了五块豆腐,一块豆腐的价格是一毛钱,一共是五毛。
“这豆腐涨价了?”许建业有点疑惑。
“哎呀,今年啥子不涨价,以前是八分钱一块,涨了两分钱,你如果去我家豆腐铺买,还是八分钱呢。”
许建业笑了笑没多说,回屋把豆腐放在水里养着。
等到十点左右,大姐带着两个小外甥来了。
中午母亲烧了一锅麻婆豆腐,吃的两个小外甥满足的很。
又给许建业单独烧了半盘水煮豆腐,一点儿辣也没有放。
等到临近傍晚,大姐夫拉着空着的板车,回来了。
所有的酒都送到了,其中有小饭店的客户,也有小商店的。
小商店给的是现钱,小饭店则是赊账,因为是新客户,所以没有收到旧酒瓶。
“一共是130块钱,你数数。”刘傅盛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递给了许建业。
许建业接过,从里面数了13块,塞给大姐夫:“大姐夫,给,这是今天拉货的工钱。”
刘傅盛当即脸色一沉,伸手挡住:“要什么钱,自家人算这么清干什么?顺手帮个忙的事。”
不管许建业怎么说,大姐夫就是不愿意收这个钱,给大姐,大姐也不要。
就算是刘桂花出马,这钱也没给出去。
“小五,这点忙就要钱,那以后我们就不来了。”大姐撂下一句狠话,许建业无奈,只得在本子上记下这笔钱。
天擦黑时,大牛也拉着板车回来了。
好在,他这次收回来了几十个瓶子。
原本,许建业的打算,估摸能收回一半的瓶子,可饭店老板也很精明,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董春梅那样,会乖乖把瓶子给自己,哪怕口头上有协议。
许建业估计,能收回1/10的瓶子就算不错了。
等到许建业给大牛工钱的时候,大牛一分也没拿,都还给了许建业:“五哥,这么多钱你让我怎么收?我只收三块钱!”
“别废话,该你的工钱拿着!”许建业捡起钱,可大牛已经跑向了家,“三块钱你也没拿啊?”
“哪有人按天给工钱的,等到年底统一算吧。”跑远的大牛,回头喊了一句。
许建业欠钱的事,已经传遍了许家庄,大牛知道许建业现在困难,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收钱。
又在小本子上记下一笔,许建业的心中颇为感动。
不过,该给的工钱,还是得给,并不是许建业定下的3分钱一瓶运费太高,而是砖厂一个工3块钱太低!
等到许建业厂子发展起来,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别的不说,按照国营厂的工资,他们一个月一百多块钱的收入,没什么问题。
吃完晚饭,大姐一家便回去了。
……
入夜。
刘家庄砖厂内。
虽是深夜,砖厂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数十个光着膀子的庄稼汉,背着几十块冷却好的砖块,从窑洞里往外搬着。
相比于冷清的许家庄酒厂,这里的生意好的不像话。
刘傅盛来回背了几十趟,实在累的受不了,靠着窑洞的墙,一屁股坐了下来。
旁边,还有个正在休息的枯瘦汉子。
看到刘傅盛,他咧嘴一笑:“傅盛,还是你体力好,这个月的晚上,你是天天都来啊。”
“田叔,你不也是嘛?”刘傅盛说道。
“我这把老骨头,背两趟就得歇个十分钟,哪像你,来回个十几趟也不歇的。孙扒皮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看看谁和你一样,抽空时,能歇就歇啊。”中年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劝慰。
孙扒皮是出了名的黑心,在这砖厂里干活,只要看见在休息,甭管什么理由,都得挨骂。
就连刘傅盛这么勤快的人,也得来上几句。
若不是没地方挣钱,谁愿意来这地方受罪!
刘傅盛只是笑,喘着气享受着片刻的停歇。
不一会,又一道身影走了过来,靠着墙坐了下来。
大牛喘着气,望着刘傅盛笑道:“傅盛哥,没想到晚上你也来了。”
两人白天走了几十里地,吃完晚饭,都来孙扒皮这砖厂上工来了。
“闲着没事,多挣点儿钱。”刘傅盛闭着眼,打着哈哈。
“我也想多挣点儿。”
“大牛,你都没结婚,这么卖力干什么?”中年男人问。
“就是没结婚,才要出力气啊。”大牛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总得攒点钱,不然怎么娶媳妇啊?”
“哈哈……”这话一出,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大牛这个年纪,也该是到讨老婆的岁数了。
大牛脸色涨红,连忙转移话题:“傅盛哥,你说你存那么多钱干什么,这厂子里就你整月都在,现在每天晚上都来吧?”
“没办法,家里孩子要上小学了,过两月秋收后,还得交税,不多攒点儿钱怎么成?”
“那孙扒皮到年底才结账,你孩子急用钱,靠这里不行吧?”中年汉子疑惑问道。
“再等几天,月底的时候找他结账,不给钱怎么行?”刘傅盛睁开眼,笑道:“论辈分,他得喊我爷呢!”
孙扒皮的祖辈,是刘家庄的上门女婿,吃了绝户,留在了村里,但是辈分小,见谁都得喊爷。
中年汉子咧嘴笑了笑,可对于刘傅盛能要到账,并不看好。
一旁的大牛望着星空,忽然开口:“等五哥的酒厂做起来,谁他娘的来这打工,三块钱一天,五哥就不可能拖到年底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