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月见宥子和MOODYZ公司不是一路人,可为什么浅仓淩会被打上月见馆的烙印?
林晃司摩挲着血字纸条,宥子的算计、浅仓淩的回忆以及阴阳寮的阴谋,碎片拼凑出答案的轮廓,他却不敢深想。
还是静观其变吧,按照血字纸条的提示,他在午夜时分前往MOODYZ公司的顶楼。
环界案件事发后,这家公司还是照常营业,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舆论风波的影响。
有的周刊杂志陆续报道了环界凶杀案与MOODYZ公司之间的微妙关系,但消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或许警视厅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引起社会的普遍恐慌,可或许也是因为这家公司的社长与阴阳寮、警视厅高层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即便地下室被林晃司炸毁了一大半,他们还是没有搬离这条街区,甚至都不加紧保卫。
过于平常,反倒让林晃司感觉到不同寻常。
MOODYZ之所以有恃无恐,恐怕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他踏上顶楼的瞬间,一阵阴风搅碎了歌舞伎町的霓虹,血色月光如脓血泼在了水泥地上,倒映出如同网状的符阵,泛着尸蜡般的油光。
每一道纹路都镶嵌着女演员的指甲与发丝。
不对,每一层献祭的东西各有不同。
先是指甲、发丝,再是破碎的肢体,最后便是一颗正在跳动却呈现出濒临死亡的暗红色的活人心脏!
林晃司将灵力灌入双眼,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就弄明白了这座阵法的所有逻辑。
即便浅仓淩的灵魂被超度,阵法还是会继续运转,除非毁掉阵眼,一切才会停止下来。实际上,这座阵法十分粗糙,之所以威力强大,是因为MOODYZ用活人来献祭。
经济景气时,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凭借着努力扶摇直上。可是在泡沫经济破灭后,人们对现实彻底失望,于是把所有的信念都寄托在过去弃之以鼻的玄学上。
“这帮杂碎……”
林晃司骂骂咧咧地咬破指尖,正准备画破煞符,后颈却突然一凉。
一股清香窜入他的鼻息之间,宥子的黑丝手套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入了一片阴影之中。
林晃司后背撞在了墙上,对上了宥子的视线,之前她眼里的慵懒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锋芒锐利的眼神。
她的呼吸擦过了他的耳畔,食指竖在唇间,她的声音轻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悄无声息之中,她利用灵力屏蔽了两人的呼吸。
除非是阴阳寮总帅,谁也不会发现他们俩的存在。
“嘘,好戏才刚开始。”
月见宥子身材高挑纤细,双手却十分有力,林晃司的嘴巴被她捂得生疼,嘴里一股腥甜味。
他甩开了宥子的手掌,掌心残留她皮肤溃烂的黏腻触感。他皱着眉头,随后注意力落在了顶楼正中央那边的阵眼上。
电梯门在惨白灯光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慢慢滑开,MOODYZ的龟山社长踏出的鳄鱼皮鞋碾碎了地缝里干涸的血痂。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神官,他穿着一袭华丽的狩衣,绣满了绳文咒纹。
“本月供奉的厉鬼已经超过了五具,您是不是该派一些银阶阴阳师过来帮忙?您知道的,这两天有些驱魔人把歌舞伎町闹得天翻地覆。要是我们的生意出了问题,恐怕下个月我们的阵法没办法按时滋养厉鬼。”
龟山社长手里拿着一尊小像,小像嘴里的蛛卵喷出了粘稠的黑雾。
“您应该很清楚,那些不受阴阳寮控制的、野狗似的驱魔人,嗅着血腥味在歌舞伎町闹事呢。”
“急什么?”年轻神官冷笑,桧扇挑起龟山三层下巴。
“凡人摆弄怨气的模样,真是俗透了。”
话音尚未落下,他用扇骨突然压住龟山社长的喉咙,“是钱赚够了?还是活腻了?”
“呵呵,”龟山社长陪着笑,却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架势,“您教训的是。”
血色月光下,阵法纹路中的红绳突然蠕动,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尖叫着。
“倒是你,祭品的怨念太重,再弄出浅仓淩这种不受控制的噬主厉鬼,我不介意让MOODYZ换一个听话的社长。”
阴影中,月见宥子眯起眼,林晃司清晰地听见她指节捏紧的咔哒声。
虽然他仍然十分忌惮宥子,但至少现在他可以肯定一件事,宥子与阴阳寮不是一伙人。
不过,她还是算不得好人。
难怪不得警视厅到现在都没有下令回收那一批依附着亡灵怨气的录像带,原来这背后牵扯了太多势力之间的恩怨了。
MOODYZ公司和阴阳寮的部分神官串通一气,神官们向前者提供符阵,让龟山社长通过恶灵之力推广自己的录像带。另一方面,这个阵法又将祭品们的灵魂变为厉鬼,神官们便将她们缉拿在案,随即回到阴阳寮总部领赏。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故意培养出模仿络新妇气息的厉鬼,很有可能是想要栽赃陷害她!
东京已经沦为了恶灵之都,现在谁抓的厉鬼最多,谁便是阴阳寮里最有权势的人。
在这样的时代,往往最可怕的是人,而不是鬼。
可怜的是,生前被榨取了所有商业价值的女演员们,就连死了也不能安宁。
“阴阳寮的功绩簿上,”龟山突然低笑,喉结在扇骨那儿艰难地滚动,“每月您上缴的功绩,和我们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您也不想让贵寮的守旧派抓住这个机会抨击您吧?”
林晃司的脊背渗出冷汗,宥子的指甲已嵌入铁管之中,暗红锈粉正顺着她那苍白的指节簌簌坠落。
正当她想要动手时,林晃司却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知道她不会真的动手,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约束她的灵力。只可惜自己实力不够,反而被她体内翻涌的灵力冲撞,身体一晃。
他无声摇头,指腹却擦过她掌心,感觉她的皮肤在溃烂。是一道溃烂的月纹,留下了契约反噬的痕迹。
然而宥子并不把这道溃烂月纹视作自己的弱点,她微微皱眉,甩开了林晃司,根本不担心他会利用月纹摆脱她的控制。
“你们公司的录像带流通量翻了三倍,”神官收回了折扇,指向顶楼的阵眼,“用阴阳寮的特殊阵法滋养的气运,才是你们现在日进斗金的原因所在。这可比你拍的那些过气录像带要有用得多。”
时机差不多了,林晃司翻身跃出阴影,将月见宥子施加在他身上的气息也一并带走,这样他便能够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
他忽然出现在神官身后,沾血掌心拍向他的命门穴。
阵法其实特别容易破解,真正难以解决的是人。
血掌尚未触体,神官袖中钻出百条蝇蛇,腐肉味呛得令人窒息。
“你学了禁术!”
“林晃司,你已经是阴阳寮的通缉犯,竟然还敢公开露面。你这是在找死!”
林晃司旋即转身躲过,顺势扯下阵法的红绳,缠住神官的脖颈。
“你以为我只会用符箓?”
他拽紧了红绳,浅仓淩的虚影从血痕中浮现,怒火顺着绳纹烧向神官的脖颈。
“你们的阵法,早就已经被死人标记了!”
许多人都不知道的是,林晃司最擅长的是近战,而不是用符。
龟山社长见势不妙,立马将手里的小像抛向阵眼。
尽管他是凡人,但为了自保,多少也学过一些手段。
紧接着,整栋楼滋养的厉鬼如提线木偶般涌向顶楼。林晃司被尸群逼到天台边缘,然而他仍旧不肯放过被自己当做人质的神官。
“龟山社长,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死掉?”林晃司狡黠一笑,“如果真是如此,我乐意成全你。”
“喂喂……”
神官完全没想到林晃司又一次回到了这里,早知道他就带足够的法器护身了。
“不想死的话,告诉我阴阳寮为什么要诬陷我?!”
林晃司话音落下,便狠狠咬下了年轻神官的耳朵,神官哇啦惨叫着,痛不欲生。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人……”
他吐掉了神官的耳朵,将之踩碎,“再不说实话,我便让你尝一尝浅仓淩受过的苦。”
话音落下,他的指尖燃起了蓝色青焰,按向神官的眼皮。
“比如,被活活烧穿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