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手指还停留在半空，那枚金色微型装置的光芒映在她的瞳孔里。男人的问题像一记闷雷炸响在狭小的修理铺内。
“我...“她的喉咙发紧，背包里《灵契录》突然变得滚烫，隔着布料灼烧着她的后背。
男人没等她回答就猛地扯过沾满油污的毛巾，粗暴地擦去星染胸口的能量液。金色装置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个精巧的六芒星结构，中央嵌着微缩版的万象图书馆徽记。
“错不了。“他独眼里闪过锐利的光，“墨玄的印记，加上《灵契录》的共鸣反应。“沾满机油的手指突然指向林夕眉心，“你身上有界域裂缝的残留波动，就像刚被撕开又缝合的伤口。“
“别紧张，我叫扳手。“男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镶着齿轮的金牙，“地下城最好的机械师，也是墨玄那老家伙的...老朋友。“
林夕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手指从背包带上滑落。扳手那口闪着金光的齿轮牙莫名让她想起便利店里老顾客们憨厚的笑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样接地气的特征反而成了最令人安心的东西。
“所以你是...修机器的？“她试探性地问，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各种机械肢体。一根铜制食指突然“咔嗒“动了一下，吓得她往后缩了缩。
扳手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工作台上的螺丝钉微微颤动：“修机器？“
他举起自己那支改装过的机械左臂，肘关节突然旋转了360度，“丫头，我可是能把议会制式净化者改成自动咖啡机的天才！“
他转身从脏兮兮的冰柜里掏出两罐冒着冷气的饮料，用机械手指轻松撬开瓶盖。罐身上印着“地下城特供-齿轮润滑油风味“的字样，林夕接过时才发现是普通的橘子汽水。
“墨玄那老狐狸，“扳手灌了口汽水，泛着泡沫的橘黄色液体顺着他乱糟糟的、沾着油污的胡子往下淌。他满不在乎地用那只覆盖着合成皮肤的右手背一抹，留下几道湿亮的痕迹，几滴汽水甚至溅到了旁边一台裸露着精密电路的义眼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十年前抱着七号冲进我这狗窝的时候，可没提过今天这出大戏！”他晃了晃易拉罐，铝罐在他那只布满划痕的机械手指间发出轻微的变形声，“就说‘扳手，救活它，不计代价’，然后丢下一袋星尘币就跑了，跟被穹顶议会的猎犬撵着屁股似的。”
他把捏扁的易拉罐随手一丢，罐子“哐当”一声砸在工作台角落一堆报废零件里。
“嘿，那袋星尘币！”扳手那只完好的、布满老茧的人类手指突然敲了敲自己的机械太阳穴，发出“铛铛”的轻响，独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倒是够我买下半个地下城的劣质润滑油！可救那丫头？哈！”
扳手那只沾满机油和汽水、指关节处还嵌着细小金属碎屑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在星染裸露的机械右肩上，发出“哒、哒”的闷响。冰冷的合金外壳纹丝不动，与他指腹的温热形成刺眼对比。
“看见没？”扳手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控诉的粗粝感，独眼里燃烧着旧日的怒火，“这半边，议会‘送’的‘见面礼’！那群狗娘养的疯子，往她骨头里塞满了冰冷的逻辑回路和杀戮指令！”他猛地指向星染左半边苍白但完整的人类脸庞，指尖几乎要戳到她的太阳穴，“为了保住这半边，保住这丫头里面那点还没被机器吃掉的‘人味儿’，老子差点把自己这副铁皮壳子里的‘机械肝’都熬报废了！拆了十七个净化者才攒够替换件！”
他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猛地转向林夕，如同探照灯般锁定她：“丫头，你们怎么他妈的摸到这儿来了？墨玄那老东西呢？他就这么放心把个活靶子扔进地下城这个烂泥潭？”
林夕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工具架上，背包里的《灵契录》隔着布料传来一阵不安的灼热。
“我们…被追…”林夕的声音干涩发紧，喉咙里像堵了团砂纸，“穹顶议会的追踪者，还有…铁幕联盟的机械兽…墨玄先生他…在引开他们…”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压力和星染那半边冰冷机械的冲击让她思维混乱。
“啰嗦。”星染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扳手的怒火和管道的嗡鸣。
扳手那只独眼瞬间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把星染的机械外壳烧穿！他那只巨大的机械手指猛地抬起来，指尖还沾着刚才蹭上的汽水泡沫和油污，直直戳向星染的鼻子尖（尽管星染的鼻子只有左半边是人类形态）。
“哎！你有没有良心啊？！”扳手的咆哮震得工作台上的螺丝钉都在跳舞，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滔天怒火，“是我！是老子把你从议会那堆废铁堆里刨出来！是我花了三年时间，拆了十七个净化者核心，才把你那破心脏里议会的‘炸弹’换成墨玄的‘小金疙瘩’！是我保住了你这半边还能算是个人样的脸！”他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那只人类的手用力拍着自己覆盖着合成皮肤的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你现在给老子来一句‘啰嗦’？！”
他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沉重的机械脚掌把地板踩得嘎吱作响，像一头被激怒的金属犀牛。“行！七号！你行！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嫌弃老子话多了是吧？”他猛地指向林夕，“那好！带着你的‘小灯塔’赶紧滚！滚得远远的！别让议会的狗闻着味儿再把老子这狗窝拆了！老子就当那三年喂了狗！喂了铁幕联盟的机械狗！”
林夕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冲突惊呆了，抱着背包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星染面对扳手暴风骤雨般的指责，那张半人半机械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她的人类左眼平静地看着暴跳如雷的扳手，只有右半边机械眼球的虹膜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焦距，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就在扳手气得又要用机械臂砸点什么的时候，星染那只冰冷、覆盖着合金的手突然抬了起来——不是攻击，而是指向扳手身后工作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布满油污的工具箱。
那个工具箱侧面的金属板上，贴着一张小小的、褪色发黄的贴纸。贴纸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只……橘黄色的、胖乎乎的卡通猫。
“根据我的记忆数据库回溯，”星染的声音依旧平静，毫无波澜，却像一把精准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扳手愤怒的盔甲，“在我被送来进行‘核心替换’手术的第一年零三个月期间，你曾试图用这张从地表垃圾堆捡来的‘猫形贴纸’作为‘情感刺激样本’，共计七十三次，试图唤醒我的‘生物情感反应’。实验记录显示，成功率：0%。结论：无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