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的沦陷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当初规划战略时，就已经把京兆之地作为预设战场了。
这其中当然也有一些私心，对于永安朝堂来说，天下间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比京兆郡更为重要。
不过，永安城外的叛军至少还有三万，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饿了很久了…
长时间的饥饿，没有击垮他们的身体，反而让他们变得异常亢奋，因为他们是一群饿狼，而破开一道口子的羊圈就在面前…
虞戈明白温白开的小算盘，他知道自己肯定拿不下永安城，便想榨干手中叛军的最后一点价值，以最大程度消耗永安守军。
向来以精锐闻名的御林军，在对上没有退路的叛军时，短短三天之内，竟损失了数千人，这个数字足以让人绝望。
试想一下，如果叛军继续攻城至最后一人，那永安一方的御林军至少还要付出上千人的伤亡代价。
到那时，即便击退了叛军，可永安城内的兵力还能剩下多少呢？
等南派的军队北上，他们又要面临至少二十万大军的合围，而且眼下最为致命的是，永安城南墙被轰出一道缺口。
等到南派的军队兵临城下，以城内仅剩的兵力，还有可能守住永安城吗？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虞戈不愿意去多想…
他就着夜风，长叹一口气，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茳杳的声音：“夜深了，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虞戈猛地转过身，看见同样一脸疲惫的茳杳，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能猛地僵住。
因为自己身上的甲胄血迹斑驳，怕弄脏了茳杳的衣裳。
茳杳冲虞戈挤出一抹苦笑，随后扑通一声抱住虞戈，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虞戈这才没了顾及，两手缓缓落在，把茳杳紧紧拥入怀中。
“有坏消息。”
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笑了笑，不舍的离开彼此的怀抱，茳杳说：“你先说。”
“皇宫应该也收到了，是温州城沦陷了…”虞戈神色黯然道。
“嗯…”茳杳点了点头，又问：“李承恩已经知道了，不过，消息中并未透露刺史纪呈蕴的下落，来这里除了看望你，也想问问温州具体情况。”
“你这么在意纪大人？”虞戈反问。
茳杳注意到，虞戈并未直呼纪呈蕴姓名，而是用了尊称，便已猜到纪呈蕴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也没有刻意在意，只是早些年听上官婉儿说过这人，能让婉儿记住的人，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茳杳伸手拍了拍小嘴，满是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及上官家。”
“没事，上官她毕竟是内庭出身，身世蛮苦的。”虞戈回道。
“嗯…”茳杳听了眉头微沉，意味深长地看了虞戈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戈没有注意到茳杳此时看他的眼神，他转过身去，目视面前长夜漫漫，仿佛目光已经穿过层层黑夜，落在了千里之外的温州。
他长叹一口气，语气沉重道：“在纪大人的组织下，温州城军民一心，而早在叛军在新安集结时，他便着手将城内老幼妇孺送出城外避难。
叛军耗时半个月，付出上万人的伤亡，终于攻破温州城，而此时的温州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纪大人率兵撤退，又在途中设伏重创叛军，叛军死伤惨重，但纪大人也不幸被流矢射中要害，于撤退途中去世。”
“可惜了，他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也是个忠臣。”茳杳叹气道。
虞戈点头道：“是啊，他一介书生，从未领兵打仗，也没有学过什么兵法，竟能巧妙作用天时地利人和，阻击敌军二十多天，溃敌近十万人…
作为武朝臣子，他已经报了陛下的知遇之恩，更拯救了天下苍生，可不论是武朝还是天下都没什么能给他的。”
“被他所救的人，会永远记住他。”顿了顿，茳杳又说：“史书上也会记下他的名字，以及他的忠臣名节，还有足以名垂青史的事迹。”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自古忠臣难得善终，而名臣往往能够终老。”虞戈摇头感慨。
“这样下去不行。”虞戈转过身来，看着茳杳，“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应该主动出击，重挫其锐气！
我们原以为，守城付出的伤亡会更低一些，可现在看来是我们低估温白开了！
我有预感，温白开的目的不是永安城，而是要用尽一切手段消耗我们的兵力，等到南派的几十万大军兵锋直抵永安时，便可不废吹灰之力拿下永安城。”
“主动出击，谁来挂帅呢？若是正中温白开下怀，那御林军便成了一只孤军。”茳杳面色凝重道。
虞戈则说：“温白开就是算准了我们不敢出城迎敌，所以才会选择放手一搏，我虽不懂兵法，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温白开已经选择鱼死网破，若我们还要墨守成规，无疑是正中温白开下怀。”
茳杳顿时沉默了，虞戈知道她与李承恩的想法，二人都认为只要能拖住温白开，青亭方面迟早能清初一条路来，到时候自有援军驰援永安。
到那时，所有问题都会迎难而解…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青亭方面为何还未清出一条路来？”虞戈问。
“或许，遇到了一些困难，但…”
茳杳一句话没说完，虞戈便打断了她：“不是或许，是一定！青亭城被焚化作废墟不假，可关外至少有十万勤王部队，就算是一人一天一块石头，半个月过去了，也该清出一条路了。”
茳杳顿时面色一白：“你是说…”
“不，那种情况不太可能，帝国的精锐军团不可能背叛陛下…或许温白开在青亭布置了一些后手，才让大军迟迟不能入关勤王。”虞戈摆摆手，没有把话说绝。
茳杳面色稍有缓和，紧接着，又听虞戈说道：“眼下温州城已破，几十万叛军肯定昼夜不歇的奔赴永安，可能用不了五天，其先锋部队就会兵临城下。
青亭城外的援军，用了半个月也未能清出一条路来，你觉得，再给他们五天、十天，甚至是二十天，他们能入关勤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