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就站在永安城头,回望整个永安城。”说词一顿,虞戈继续道:“当时应该是子时了,没有看到永安城的万家灯火,只看到零零散散的火光,大部分居民都已经入睡。
可他们为什么能够安然入睡?就是因为我们站在这里,因为我们挡住了入侵者!”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许是因为城外叛军越来越近了,所以不得不提高嗓音,可所有士兵的眼睛此时都不住被虞戈所吸引。
“所以直到昨晚我才幡然醒悟,我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冒着随时都有可能丢掉小命的风险,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君恩,更不单单是为了一己私情,是为了永安城上上下下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虞戈抽出佩剑,这把剑是他从南城守将腰间夺过来的,反正那乱了阵脚的南城守将也用不上这把剑了。
他反手遥指身后的城墙缺口,此时,城头上的驻军蓦地大喊:“敌人逼近!”
随后,架在城头缺口两侧的弩机,各自发射一根弩箭,驻军们也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下方倾泻羽箭,隐约可以听到,那夹杂在叛军冲锋声浪中的数声闷响与惨叫。
可这些阻敌手段,对于数量如潮的四万叛军来说,无疑是水面上掀起的几片水花,几名同伴的死去并没有吓退叛军,反而让叛军的情绪异常高涨。
他们开始向近在咫尺的永安冲,发起最后的冲锋…
“这群滚蛋想进城,抢你们的粮食和财产,欺凌你们的妻女,杀害你们的父母儿孙!”
敌人冲锋的呐喊声震耳欲聋,虞戈不得不动用真元,才能让每一个御林军都听到他说的话。
“拔出长剑,端起长枪,宰了这群乱叫的畜生!”虞戈转过身去,佩剑直指正前方,“这一战不为什么狗屁君恩,不为什么家国大义!
你们的身后就是永安,你们的父母在那里,你们的妻儿在那里,你们的朋友在那里,近百万民众就在你们的身后!
为了他们拔剑奋战吧,从日升打到日落,直至血染城外,让这群畜生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永安男儿!”
“杀杀杀!”虞戈大喊,众将士也齐声呐喊。
一番生动演讲,让士气低糜的士兵们重拾信念,他们渐渐明白,自己之所以站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什么王朝大义,而是为了身后的父母家人朋友,以及近百万民众…
这是一场为了所有人的战争,若不想城破家亡,便只能一个字:杀!
叛军爬上碎石斜坡,似黄蜂般疯涌而来,城内御林军前排蹲在地上的弩手,即刻齐刷刷发射三轮弩箭。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立马被射成了马蜂窝,惨叫着倒下,又被后来的人踩在脚下,即便没有被射死,也被人用脚踩死了。
“杀!”虞戈冲在最前,高举佩剑,率头冲上斜坡。
佩剑在他手中挥舞着,每每落下落下,便会溅起道道血花,滚烫的血溅在他的脸上,渗入他的嘴角,味道是腥臭的…
一人两人三人…,连斩十人后,手中锋利的剑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虞戈丢下手中的钝剑,凝聚滴血剑挥出一道剑气,顿时清空前方一小片区域,至少有三十名敌人在惨叫声中倒地,然后向前向后滚落。
可即便他奋力杀敌,敌人还是如潮水一般疯狂涌来,所幸守军奋勇死战,以血肉之躯死死拉住那五丈长的缺口。
肉搏战很快便停止了,因为两道人墙挤在一起,根本没有空间挥动武器,有人脸色通红,更有人挣扎着想要探出脑袋呼吸一口空气,却最终是淹没在拥挤的人潮中。
战斗一直打到了晚上…筋疲力竭的叛军,再丢下上千具尸体后,再一次褪去。
然而永安城一方的将士们都非常清楚,这还不算完,明天他们一定还会来的。
他们只能尽人力所能,搬运大量石料与木材,试图连夜修补城墙。
白天时,皇宫也传来调令,为南城新增了一万御林军,不然南城恐怕撑不过晌午。
永安一方的御林军,血战不退,守住了南城,同时也付出了近一半的伤亡。
紧急修补一夜后,一道长约三丈,无比简陋的木墙竖起,与两旁高耸的城墙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即便再怎么简陋,那也是一道墙,多少能给人一些心理安慰。
可不等士兵们松一口气,从城头敌军阵营中飞出两块石头,砰砰两下就将这道临时加固的简陋城墙击穿。
相比于之前,叛军这次投掷的石弹明显小了许多,显然这应该是叛军搜罗方圆数里才找到的几颗勉强及格的巨石。
叛军再次卷土重来,竟比起昨日更加疯狂,即便城南此时有一万御林军,也守的颇为吃力。
仿佛对于叛军来说,他们生命中最在意的事只剩下两件,要么冲进永安城,吃顿饱饭,要么死在永安城抢外,换一个解脱。
如昨日一样,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再次丢下数千人伤亡的叛军狼狈而退。
直至今夜,永安城外已堆积了近万具尸体,它们滚落城外,堆成一座又一座小山,等到次日清晨,剩下的叛军还会踩着昨日同伴的尸体,再次朝永安城发动疯狂的进攻。
尸体堆积两日,即便此时正值秋末,也散发出一股腐败的臭味,吸引了无数寒鸦啄食。
夜里常常听到鸦雀扑动翅膀的声音,也有一些小型野兽被尸体的气味吸引而来。
一些饿到两眼放光的叛军,三五成群围住一只野狗,几剑下去将野狗撂倒以后,就近生火大快朵颐,丝毫不避讳这些畜生生前吃过人的尸体。
野狗吃人,人又食野狗…如此惨状,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永安守军们就地歇息,以防敌人夜袭,城头也留了足够的岗哨,奋战一日的士兵,格外珍惜此时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虞戈在城头眺望远处,良久,他抽回目光看向城墙一侧的空洞,心中泛起强烈不安。
他将手中的便条撕成碎片,任其随风飘散,方才秦书礼来过,他带来一个坏消息:温州城已被叛军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