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运气不好,而运气不好也是命,人要认命。”虞戈感慨一句,又扭头对依字先说:“速带我回蓟楼见信王吧,不要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依字先点了点头,又说:“信王取天下是顺天应时,我最后奉劝虞大人一句,有时识时务一些,并不丢人!”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虞戈笑了笑,不在说话。
出了狭谷关,在幽州地界,依字先显然便没了那么多顾虑,直接带人沿坦途的官道,连夜赶回了蓟楼。
再次来到蓟楼城,虞戈不由发现,整个蓟楼城的军备似乎比起上次他离开时更加森严。
城头火光簇动、重门击柝,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与铁甲兵器摩擦的声音错落有致。
单从蓟楼的城防来看,显然信王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更可怕的是,信王如此大张旗鼓,可无论是天策府还是各方势力的密探,都会以为信王之所以突然加强蓟楼城军备,只是为了应对北方的凉国。
虞戈等人被押进蓟楼城中,此时是深夜,一片萧条的大街上,竟也有巡逻队来回巡视,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他们被押进信王行宫,除了虞戈被单独拎出来以外,其他人都被关进了地牢里。
有士兵给他灌下一碗解元散,然后将虞戈带到依字先所在的信王宫前。
依字先替虞戈解开束住手臂的绳索,又指了指身后信王宫前的幽州台,感慨道:“虞大人来过一次信王宫,却没有时间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古城吧?
这信王宫前的幽州台,可是有千年的历史了,我已经可以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殿下就站在这幽州台上点将封侯的场景了。”
虞戈不住瞥了他一眼,依字先说话时表情中洋溢着一抹不加掩饰的自豪感,就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亲眼目睹了神迹一般。
许是虞戈没有回他,依字先也感觉到有些尴尬,便挥了挥手说:“去吧虞大人,信王殿下就在里面等着您呢,殿内高手如云,您可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
虞戈点了点头,绕过殿前的燕云台,一步步走向偌大的信王宫。
殿内大开,隐约可见殿内一片漆黑,与永安城长乐宫彻夜长明的奢华不同,入夜后的信王宫更显简朴,宛若一看透沧海桑田的千年古兽静静匍匐在夜幕下。
虞戈走进古兽的嘴巴,放眼四下看去,视线中只有一片昏暗,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摸着黑向里前进几步,虞戈顿住脚步,正视前方的黑暗,总感觉有人正隔着黑暗看他。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可具体怎么个不舒服法,他又说不上来。
只是直觉告诉他,前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就栖身在黑暗之中。
“信王殿下,出来吧。”虞戈喊了一句,然而并没有人应答。
下一刻,宫殿内忽然变得敞亮,四周的火炬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点燃。
只是那火炬中翻腾的火焰,此时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为粗矿朴素的信王宫平添七分寒色的同时,也有一股似花非花的香味弥散开来。
虞戈被吓了一跳,本能的转身扫了一圈四周诡异的幽蓝色火光,最后缓过神来,朝着正前方看去。
前面空无一人,有类似于大明宫主殿的石阶高台,高台上紧闭的墙壁挂着一副画,虞戈记得这幅画叫做永安风雨图,是大师苏由离为数不多的传世之作。
只是此时再看这幅风雨图的模样,让虞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在周围幽蓝色火光的照耀下,那横跨整个风雨图中的墨云,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紫光,就仿佛是在乌云中酝酿的雷光。
除此之外,虞戈还隐约看到一双眼睛,如果按照画的比例来看,这双眼睛大概有铜铃般大小。
仿佛有一只巨兽,就隐藏在墨云深处,当虞戈审视它的时候,巨兽也在审视着虞戈。
就在虞戈错愣之际,从偏殿方向传来一阵不缓不急的脚步声,这才将他的思绪从画中拉回现实。
此时再看风雨图,已然找不到藏身墨云中的那双眼睛,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周围的火光已在不知不觉间转为正常的橘红色。
晃过神来的虞戈,不禁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而他不过是看了一眼这苏由离的风雨图。很难想象,一张画竟有如此骇人的威力,画中更是暗藏玄机,也难怪有价无市。
只是,虞戈更加好奇,这栖身在风雨图墨云中的庞然大物,究竟画的是何方神圣?
就在他暗中回味之时,那脚步声也愈来愈近。
信王从阴影中走出,他侧首看着挂在高台上当的风雨图,似自言自语般说道:“苏由离不愧于画圣之称,他创作这幅风雨图的时候,一定是神明握住了他的画笔!”
虞戈看着信王脸上近乎崇拜的表情,他没有搭话,而是选择静静候在原地。
信王抒发完胸中的感慨,这才转过身看向虞戈,一边朝他信步靠近,一边张开两手,遥问:“虞大人,方才画中的神迹你可看到?”
“信王说的可是那栖身画中藏匿于滚滚黑云里的巨兽?”虞戈反问。
信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是何巨兽,虞大人可看清了?”
虞戈摇了摇头,见状,信王又笑道:“今夜咱们有的是时间秉烛夜谈,虞大人大可放胆一猜!”
“猜东西我不擅长。”虞戈摇头苦笑,又说:“不过,虞某曾是一间酒肆的老板,也从走南闯北的客人的闲谈中听了不少稀奇古怪,或许虞某还真能认出这苏由离大师的笔下之作。”
“说来听听。”信王脚步一顿,转而走向台阶,就坐在第三层台阶上,整个人向后躺去,全然不顾任何君子风度。
虞戈微微颔首,伸手摩挲着下巴,又一手搭在腰前,一手背在身后,身上立马多了几分沧桑气,好似一个正为五斗米而发愁的说书先生。
“方才我说,这是兽,而殿下也没有否认。”虞戈抖了抖袖口,朝信王靠近,同时抬头仰望那副画,继续说道:“既然它是兽,那便好猜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