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郓州城连夜归来,宋草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强撑疲惫起身安排起了援军的营区和粮草调拨,但他忙碌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将援军的物资和营区准备出来,原来说定的援军却失约了。
不仅州衙的厢军没到,就连房安国昨夜亲口许诺的,那直属仓司衙门的两千厢兵也没来。
宋草担心之下派人去郓州方向打探,却得知两支厢军虽然出动了,但行动非常迟缓,州衙的厢军一天只走了二十里,在济水河畔的万家店村子扎营,而仓司的厢兵一天也只走了三十里多些,扎营在了七里铺。
由郓州至莲花渡不过区区六十里的距离,在宋草已经准备好营区和粮草的情况下,这两支厢军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赶到仓场宿营。
坏消息不止这一个,打着梁山旗号的队伍已经开始成规模的在阳谷县界上活动,并且数量显著呈增加趋势。
宋草派出骑马仓丁前去打探,发现梁山队伍已经在距离自己仓场七里的距离上扎起了一个简易的营区,源源不断的青壮正携带着大量刚刚收割的粮草向这里聚集。
“顾曹首,你带人去后方催一下援军,将这里的情况告知,请他们务必明日一早拔营,午间前赶到仓场。”
宋草将吏曹曹首顾修喊来,给了一个任务,同时让财曹给对方拿了两张面值两百贯的便钱,让顾修拿着当做见面礼。
顾修领了任务,先赶到七里铺,见到了率领仓司厢兵来援的军指挥使张世衡。
“顾曹首请放心,某已受了仓台相公亲口提点,明日卯时便拔营,午间必能赶到。”
张世衡一口答应了顾修的请求,但随之也提醒了对方厢兵行军缓慢的真正原因。
“仓司厢兵大多不堪战阵,又兼饷酬不高,颇有惧战之意,故此行军迟缓。请曹首回禀宋专知,提前备下些犒军财物,以便激励军心。”
“多谢指挥使提醒,在下定将此事回禀专知。”
顾修拱手道谢,然后马不停蹄的来到万家店的州衙厢兵营区。
“某等受知州相公差遣,如何行军某自有方略,宋专知管的却太宽了。”
领兵而来的正是宋草此前打过交道的秦阅,其人带领三千厢兵,只赶了半日的路,便早早扎下了营寨,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秦阅却是对上次集镇搬离一事起的冲突怀恨于心,加之心中对和梁山军交锋也有一定的畏战之心,虽然不敢完全坐壁上观,但也打定主意不会亲身犯险。
接下来的这几日,秦阅每日只会向前移营十里,在仓司厢兵和禁军与梁山贼交手之前绝不轻易向前。
顾修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连夜回转仓场,向宋草禀报了这件事。
“秦阅此人心胸狭隘,州衙厢兵是指望不上了,让财曹准备三千贯的犒军财物,多动员些民夫准备肉食,告诉他们,仓司援兵三千人明日就到仓场,让他们不要害怕。”
宋草眉头紧皱,没想到自己也会陷入友军不动如山的境地,但也只能接受现实,然后让人大肆宣扬仓司援兵即将抵达的消息。
安排完了犒军的事务,亲自带着人去梁山军营地侦查的赵全安也返回了仓场,带回了一个让宋草心情更加沉重的消息。
此时的营地中已经有了至少两千人,夜晚中打着火把来进入营地的民夫和青壮源源不断,按照赵全安对梁山军营盘的规模估量,梁山军的数量至少在六千人以上,此外还会有两三千充当辅兵的随军民夫。
“幸好昨夜去郓州求援了,否则半年苦工只怕毁于一旦。”
宋草看着在援军即将抵达消息振奋起来的仓丁和民夫们,心中紧张微微缓解,然后趁夜去了一次曹徽军营,将赵全安探听得的消息向对方做了通报。
“宋专知放心便是,若是梁山贼围攻仓场,某必然渡河来援。”
曹徽哈哈一笑,对梁山军数量之多并不害怕,反而安慰起了明显有些担忧的宋草。
在他看来,梁山贼数量虽然多,但这些人前几日还都是一些穷苦流民,就算拿起刀剑,也只是一股子没什么战斗力的乱民而已,顶破天是梁山水匪中的老卒有些战斗力罢了。
而自己这一营禁军虽然只五百人,但都是在淮南京畿一带平过乱的禁军,像这等刚刚拿起刀剑的乱民不知杀了多少,两者之间的战斗力可谓天差地别。
最为让曹徽放心的是其人所处位置的地势极佳,梁山贼从阳谷方向的官道过来,最先攻击到的位置乃是宋草所处的仓场,但想要攻击船厂,却必须从原阳谷县哨卡处的渡口渡过济水才行。
有济水这道天然屏障作掩护,曹徽手上虽只五百人,却有把握挫败数千流民的进攻。
“多谢曹指挥。”
宋草拱手道谢,临走时还将一张面值一千贯的便钱放在对方桌案上,让曹徽脸上笑意更盛。
回到仓场又是半夜,宋草和赵全安、宋荣等人巡视了一圈仓丁驻防的营地才囫囵睡去,只睡了三两个时辰便被自家弟弟宋荣唤醒。
“兄长,哨骑来报,梁山贼营地之中已有五千余人,赵指挥判断,梁山军很有可能今日便会发起进攻。”
“可有援军的消息?”
“并无,卯时五刻接张指挥使派来的侦骑传讯,其部已经用过早饭拔营向此,约午时前后够抵达。”
“请赵指挥和几个都头来议事。”
宋荣禀报的消息让宋草睡意全无,其人看了看滴漏,发现才辰时三刻,距离午时足足有两个时辰,心情更加紧张,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将赵全安和宋荣、周山等人喊来商议如何撑过援军赶来的这两个时辰。
“禀专知,两军交阵最忌胆怯,敌众我寡,我若是胆气稍怯,则贼势更胜。依某之见,愿请专知高置赏格激励仓丁,某愿率全部仓丁出营列阵,另使胡家家丁与民夫在某等身后鼓噪旌旗,以壮声威。”
赵全安作为西军退下来的老卒,是唯一有战阵经验的人,此刻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也是用心分析一番,为宋草提供了一个建议。
“若是敌军见我人少,选择即刻来攻如何?”
宋荣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贼人不知我是否有援军,我等若不出营,贼军势必轻我,我等若是出营列阵,反倒能遏制贼势。”
赵全安眉头一皱,见是宋荣开口,还是耐下心来解释道。
“好,我即刻令财曹从库中支一千贯铁钱发到营中,仓丁每人两贯,都头每人十贯,指挥百贯,其余之事请全权由赵指挥安排。”
对于赵全安这个唯一打过仗的人,宋草此时也只能给予最大程度的信任,毕竟对方儿子还在仓场之中当差,双方此时算得上一根绳上的蚂蚱。
“多谢专知信重。”
赵全安拱手道谢,随后便快步回返营中,而宋荣和周山几个都头却将目光看向了宋草。
“你等尚无战阵经验,此时需听从赵指挥号令,不可有其他心思。”
宋草知道这几人心中对赵全安多少有些不信任,于是开口道。
“俺晓得,请兄长放心。”
宋荣率先拱手,带着几个都头追上赵全安步伐,而宋草则亲自和王七、刘德让等人带着三十几名吏员差役,将一千多贯铁钱运到了仓丁营区的校场上。
几千斤铁钱堆在地上,顿时让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的仓丁们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而赵全安则趁此良机,立刻宣布了宋草定下的士兵赏格,然后下令所有仓丁整装出营,在壕沟前面约一里左右的位置,列出了一个宽约两百步的防御阵线。
“二当家的,那些官军出营了!”
仓丁出营的消息迅速被梁山军的探子们报给了朱松,其人亲自带着十几个骑兵,看了一番阵型还算整齐的仓丁队伍,眉头微微皱起。
“暗线不是说这些仓丁是新招的吗?这阵容怎么这般齐整?”
朱松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他谋划仓场已近一月,自然知道宋草招募仓丁的事情,原来他并没有瞧上这些仓丁们的战力,但对方列出来的这个阵型过于扎实,却让朱松心中升起了几分警觉。
心中虽有疑惑,但朱松也没有犹豫,随即返回营中,下令昨天抵达的四营青壮共两千人出营列阵,以一个虽然松散,但却比仓丁们阵型宽广的多的阵势,缓缓逼近了仓丁们列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