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杀予夺

埋藏多年的地雷猝不及防炸响在苏瑾耳边，震得他头昏目眩。

倒是谢烬舟面上看不出一丝慌乱，拍拍苏瑾后肩道：“无事，还不至于慌不择路。”

苏瑾深吸一口气，沉静下来：“你预备如何做？可是已经有了对策？”

谢烬舟淡淡一笑：“没有，但总不能堵死在这，静观其变罢。”

他说的云淡风轻，苏瑾知道，他越是这样，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一点若无其事的样子。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待如何？”

谢烬舟沉吟片刻，将茶盏倒扣在桌上，道：“夺。”

言简意赅，苏瑾垂目，眼底染上些许动容，心中了然。

“长宜王此人，你对他了解多少？”谢烬舟问。

苏瑾想了想，沉声道：“‘横戟国门御万军’是南陌百姓对玄甲军的评价，十年前的玄甲军在戍边上屡战不败，民间的威望一直很高。”

玄甲军的主帅是长宜王，这个谢烬舟倒是清楚，只是他这人的风评……

苏瑾看出了谢烬舟的疑惑，说来心里到底是感到几分可惜，解释道：“后来，瑞德帝登基，作为一母同胞的谢怀瑾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军功卓著却只是草草被封了个享乐逍遥的‘长宜王’，自此以后，他性情大变，留在锦澜做他的闲散王爷，竟是连半分之前的金戈铁马之气都没了，安于享乐还果真符合了这封号。”

这么说起来，倒是还真有几分令人唏嘘。

一代名师少将，本可拓万里疆土，青史留名，如今却只能做一只锦衣玉食的笼中雀，自行将翅膀折断缚在这高墙之中。

风流成性，朝野上下尽是对其荒唐之举的控诉。

一母同胞也没做什么霍乱朝纲结党营私的大罪，若是就一些床笫之间的私事将他问罪，世人难免会诟病皇帝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弟弟。

这也是长宜王的聪明之处，故意让瑞德帝不痛快又拿他没办法。

这不，想来是瑞德帝没办法了，所以这次派了这么个人来，与其在自家霍霍，还是去他国收收心也好。

反正东离上下的官员们是这么想的，三品以下的官员现下已经在家里挑选女儿了，听说长宜王府内的红颜知己不少，可至今没有王妃。

当然，这些官员家里小妾众多，嫡女舍不得，还要用来笼络京中权贵。可庶女是一茬一茬的，搏一搏说不定被长宜王殿下选上，还能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

譬如，吏部侍郎徐茂才已经将赌注压在了女儿徐婉月的身上。

可徐婉月哪里肯，一晚上就驻足在书房门口。

“让开！”徐婉月没法再等下去，对着门口的小厮喝道。

身后的婢女小如犹犹豫豫道：“小姐，还是回去吧。”

“啪！”

徐婉月反手就将小如扇倒在地：“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做主。”

小如脸颊生疼，不敢出声，忙爬起来低眉跪在一旁，手中的绣帕揉成一团藏在袖中。

徐婉月强行推开门，小厮本想出手相拦，见状最终还是妥协。

书房内，徐茂才没忍住抬了抬眼，无奈还是将狼嚎放下。

“我不嫁！”徐婉月对上徐茂才的双眼，现下眼底还尽是傲然：“别的家都是选庶女，为何在父亲这就偏要让我一个嫡女去给人当小妾？”

徐茂才眸光暗淡，语气倒严厉：“什么叫当小妾，长宜王是来选妃的。最起码也是个侧妃，若是能得到王爷的青睐，正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徐婉月呼吸变得急促，鼻翼快速一张一合，似是愤怒到了顶点：“长宜王是个什么破鞋爹爹难道不知道，南陌上至前朝的世家之女，后至皇宫大院的女眷，如此无法无天放浪形骸，是想让我羊入虎口？”

“住嘴！”徐茂才喝止：“诋毁皇亲贵胄，要让人听见可是杀头的大罪，你是要害死全家吗？”

徐婉月从未见过自家父亲这般疾言厉色，心里一阵抽疼：“你的眼里，只有家族利益，何时顾过我的死活？”

是了，从小父亲就告诉她，徐家之所以能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相国的提拔，对着崔茹清，要处处顺从，不可违逆。

故所以，现在诰京城内提到她徐婉月，人人都会说一句是崔茹清的那个跟屁虫。

十五年来，这个标签已经烙进了她的骨子里，融为一体。

可谁又知道，她想将这烙印从自己的血肉里面剥离出来，做一回真正的徐婉月，而不是崔茹清的附属。要承受的是什么样的剜心之痛。

她们都说，她越来越像崔茹清了，有了贵女的姿态，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试图说话做事都离崔茹清远一些，再远一些，逃离崔茹清的影子，可她们又说，徐婉月离了崔茹清什么都不是，嬉笑间嘲讽她原来是一个学人精。

徐婉月似乎明白了，眼底含着酸涩的泪：“父亲想让我成为京城贵女，原来是想利用我去嫁一个权贵，好做你向上爬的梯子。”

她吸了一口气，认真道：“也不是不行，比起长宜王，女儿有更好的人选。”

徐茂才的心被她的一句“梯子”狠狠揪住，刚想出言反驳，又听见后面一句，便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只看着徐婉月，也想听听她的想法。

见奏效，徐婉月心里泛起悲凉，面上浮出一抹苦笑：“如果能嫁进太子府，我愿意做父亲的棋子，为徐家谋一个好前程。”

比起一个素未蒙面的长宜王，温润如玉的太子才是心中的理想型。毕竟太子的贤名朝野人尽皆知，而且，出于私心，她已经爱慕太子多年。

要是能得偿所愿，又能摆脱命运，一举两得。

只是，徐茂才听后，面上没有一丁点高兴，双眸紧闭，袖中的手紧握到颤抖。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半响后，他缓缓开口，声音里迸发出深深的辛酸。

徐婉月不明白，思忖片刻后开口：“难道父亲是觉得我配不上太子？”忽而想到什么自嘲道：“是，在您心里，只有崔茹清才是储妃的最佳人选，我差远了。”

徐茂才仰天长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完，嘴角微微下垂，目光落到远处，微弱声音吩咐：“将小姐带回房，没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寂寥的夜色中，一只谍眼悄无声息从太子府飞入焕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