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苹果？

菜月昴的舌尖尝到冰晶融化的咸涩。

这不对劲。

上一刻还嵌在视网膜上的冰蓝魔纹，此刻正被苍蝇环绕的腐烂苹果取代。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木质摊车时，腐朽榫卯发出的吱呀声与记忆完美重叠——太完美了，就像把往昔岁月从坟冢里挖出来重新描摹的赝品。

“客人？您要买苹果吗？“

摊主婆婆枯枝般的手指悬在他眼前，指甲缝里的泥垢分布都与五周目轮回时相同。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发现老人脖颈处的褐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褶皱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呈现诡异的靛蓝色。当一只绿头苍蝇从她张开的牙床飞出时，昴看见那昆虫的复眼里闪烁着微型时钟的倒影。

铁链声从巷口传来，带着铁锈摩擦岩壁的刮擦声。本该在此刻登场的金发少女却迟迟未现，昴的耳膜突然捕捉到液体滴落的声响。他低头看去，自己运动鞋的缝隙间正渗出粘稠的黑红色液体，沿着鹅卵石路面蜿蜒成扭曲的符文——那正是圣域试炼时罗兹瓦尔画在地上的禁忌阵法。

“喀嗒。“

怀表齿轮咬合声贴着耳骨擦过。银发少女从时空裂缝中踏出的瞬间，昴看见她发间垂落的铜制鸢尾花正在疯狂逆转。更令人悚然的是她裸露的左眼——虹膜里嵌着微缩的星象仪，十二宫刻痕随睫毛颤动流转，瞳孔深处浮现出昴在宅邸被魔女教袭击时的场景。

“第42次观测失败。“少女的声线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被绷带包裹的右眼渗出蓝黑色粘液，在地面腐蚀出冒着气泡的坑洞，“你的死亡回归正在制造时空癌变。“

暴食司教降临时的腐臭味比以往更浓烈。黑袍人从肉铺老板的影子里析出，面具上蠕动的巨口正在啃食悬挂的腌肉。当那团模糊的血肉被撕裂时，昴突然意识到整条街道的店铺都发生了恐怖的异变——面包店橱窗里的法棍长着人类手指，裁缝铺的模特胸腔内嵌着仍在跳动的心脏，而酒馆招牌上流淌的麦酒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饿啊...“司教腹腔发出肠鸣般的咆哮，面具巨口突然扩张到骇人的弧度。无数半透明的手臂从黑洞般的喉腔伸出，每只手掌心都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球。最近的一只几乎触到他鼻尖，瞳孔里倒映着正在融化的爱蜜莉雅。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见那些眼球里的画面正在同步变化：有的映出雷姆沉睡的侧脸，有的显示着佩特拉被冰封的残躯，最角落的一颗瞳孔中，赫然是四百年前白衣染血的苏菲跪在时之魔女尸体前的场景。

少女的怀表突然迸发蜂鸣。当秒针与心跳第17次重合时，昴发现自己的肋骨正在穿透皮肤——不是被外力折断，而是像植物生长般缓慢地顶出胸腔。剧痛中他听见少女的绷带崩裂声，那些染血的纱布碎屑悬浮在空中，排列成帕克当年画在雪地上的魔法阵。某个碎片擦过他的脸颊，瞬间唤醒被冰封的记忆：原来在第三次轮回时，这个神秘少女就曾出现在他被猎肠者割开的腹腔前，用绷带蘸着他的血在地面书写星图。

“认知同步率达到临界值！“少女的机械左眼炸开裂纹，齿轮发饰迸溅的火星点燃了凝固的空气。火焰舔舐过的空间露出漆黑的底色，昴在那些裂缝中窥见无数个自己：有被雷姆贯穿心脏的，有抱着佩特拉冰雕的，还有正在亲吻爱蜜莉雅手背的——每个场景里的苏菲都站在阴影处，绷带下的右眼流着血泪。最远处的画面中，他甚至看见现代社会的便利店收银台前，正在付款的自己口袋里滑出一块锈蚀的怀表。

时空崩塌的轰鸣声中，少女将怀表塞进昴正在晶体化的心脏。金属接触血肉的瞬间，昴的视网膜上闪过走马灯般的影像：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苏菲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暴食司教的本体竟是团缠绕着时钟齿轮的肉块；而某个暴雨之夜，幼年的爱蜜莉雅正对着冰棺中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哭泣——那具尸体的手腕上，赫然戴着苏菲的齿轮发饰。

“记住乌鸦...“少女的声音被时空乱流撕碎。昴的指尖触到她绷带下凹凸不平的皮肤，那触感竟与自己腹部残留的魔兽爪痕完全一致。在意识坠入虚无前的瞬间，昴终于看清表盘背面蚀刻的小字——“2016.04.03 11:28收银员：加藤“——这分明是他穿越当天在便利店收银条上的流水号。

。。。

【163次轮回记录】

苏菲右眼的绷带正在渗血。

这是第163次重启，怀表内部的水晶游丝只剩下最后三根。当暴食司教的牙齿没入她锁骨时，她放任那些吞噬时间的涎液渗入血管——唯有如此，才能让藏在智齿里的微型星轨仪记录下大罪因子的波动频率。

“真是顽固的观测者。“司教的舌苔上翻涌着记忆碎片，苏菲在其中看见四百年前的自己：白衣染血的少女跪在时之魔女尸骸前，将染血的怀表塞进对方空洞的眼窝。当镜头拉近时，她惊恐地发现那怀表的链节分明是菜月昴现在戴着的廉价手表，表面还留着便利店商标的贴纸残胶。

剧痛突然升级。苏菲发现司教喉腔里的手臂正攥着块冰晶，里面封存着昴第一次轮回时被猎肠者剖开的胃袋。当冰晶被捏碎的瞬间，她右眼封印的魔女因子突然与昴产生共鸣，两人腹部的贯穿伤同时迸发幽蓝磷光。在光芒交织的刹那，苏菲看见无数光丝连接着彼此的身体：她的机械左眼对应昴被魔兽撕裂的左肩，而昴心口的伤疤正与她右胸缺失的肋骨遥相呼应。

“原来如此...“苏菲在意识模糊前轻笑出声。四百年前种下的因果律种子，终于在这个错位的时空里发出畸芽。她最后瞥向正在量子化的昴，少年脖颈处浮现的淡青色血管纹路，与魔女战争中某个拼死保护她的骑士完全重合。那个总爱把苹果雕成兔子形状的男人，临终前在她掌心写下的遗言，此刻正随着疼痛在神经末梢复苏——“当锈蚀的苹果重现，齿轮将指引迷途者重聚“。

时空重启的白光吞没万物时，苏菲用臼齿咬碎了藏在牙龈里的时之楔。这次她特意让左侧发辫多了个蝴蝶结——那是上次轮回中昴用断剑为她系上的。染血的缎带在虚空中飘散，其中一缕悄然缠上暴食司教的面具。当新的轮回开始时，这缕血绸将会化作刺入他喉结的毒针，这是苏菲在287次轮回前就埋下的“时间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