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田野里翻滚着金黄色的稻浪,沉甸甸的稻穗低垂着头,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天空高远湛蓝,几缕薄云像被扯散的棉絮,懒洋洋地浮着。田埂上,野菊花零星地开着,黄的、白的,点缀在枯黄的草丛间。
生产队的社员们早已下地,镰刀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嚓嚓“的割稻声此起彼伏。男人们赤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汗巾,弯腰挥镰,麦秆整齐地倒下;妇女们头戴草帽,手脚麻利地捆扎麦把,身后很快堆起一摞摞小山似的麦捆。打谷场那边,老牛拉着石磙“吱呀吱呀“地转着圈,稻谷从脱粒的麦穗中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麦香。
李德洪干累了,悄悄看着不太会捆麦把的吴思思。
“啪~”
“爹,你打我干啥?”
“我看你小子是傻了?别想些不现实的事,快干活!”
李德洪带着怨气,麦子成了泄愤对象。
“啊~”
所有人的目光被这尖叫声吸引,声音是吴知青传来的。
李德洪放下镰刀,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在吴思思一旁一同干活的妇女问道:“你怎么了,吴知青?”
“我手起泡了,破了,很疼。”
“哈哈,吴知青,这不很正常的事吗?”
李德洪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后,停止了赶来的脚步,又回去拿起了镰刀。
秋收时的雨,总是来的很突然。
所有人看到阴天,就把晒麦场的麦子处理好了。
雨,没有停的意思。
“哥,这雨,我们这房子怕是撑不住吧?”
“我也觉得这雨下不小,去,把你二哥叫起来,让他别睡了,咱们要加固加固屋顶。”
李德洪跟自己的两个哥哥爬上屋顶,顶着大雨修起了自家屋顶。
李德洪看向远处,看到了知青点的房子屋顶破了个大洞,吴思思正焦急地淋着雨在知青点转悠。
“老三,你干嘛去?”
李德海看着自己三弟急匆匆爬下屋顶,披上一件蓑衣就出了门,问道。
“哥,他干啥去?问他也不说?”
“哈哈,我估计,这臭小子是去知青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啊?这臭小子不会看上吴知青了吧?”
“八成是了,你没看这小子上工的时候一闲下来就看人家女孩嘛?”
“可是哥,咱家……”
“行了,别说了,修房子!”
暴雨来得突然,天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倾泻而下,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噼啪作响。
吴知青的茅草屋年久失修,几处漏雨的地方已经汇成细流,滴滴答答地落进屋里,不一会屋顶被冲出了一个大洞。她手忙脚乱地挪开床铺上的被褥,又用木盆接住漏得最凶的一处,可水还是溅湿了半张草席。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李德洪披着蓑衣冲了进来,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成串地往下淌。他抬头看了看屋顶,二话不说,抄起墙角的梯子就往屋檐下架。
“同志,雨太大了,等停了再说!”吴知青喊道。
“再等,你这屋子今晚就没法睡了!”李德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踩着梯子爬了上去。
吴知青赶紧提着油灯跟出去,昏黄的光在风雨中摇曳,勉强照见屋顶上那个弓着腰的身影。
李德洪熟练地掀开松动的瓦片,又抓过几把新稻草填补漏洞,雨水顺着他的手臂灌进袖口,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修补着。
终于,漏雨的地方被堵住了。李德洪从梯子上下来时,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额头上,嘴唇冻得有些发白。
吴知青赶紧拉他进屋,递过一条干布巾:“快擦擦,别着凉了。”
李德洪嗅着毛巾上传来的香气,有些不舍得用这崭新的毛巾。
屋里比外面暖和些,但湿气仍重。吴知青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柴火。火苗渐渐旺起来,映得两人的脸微微发红。
“喝口热茶。”吴知青倒了碗姜茶给他。
李德洪接过,双手捧着碗暖了暖,才慢慢喝了一口。
屋外,雨仍在下,但已不如先前那般凶猛。水滴从屋檐滑落,在泥地上敲出细碎的声响。两人围着炉子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庄稼、雨水,还有村里的事。
夜渐深,雨声渐小,炉火映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这一晚,漏雨的屋顶被补好了,而某种更温暖的东西,也在雨夜里悄然生长。
秋收,本就是在跟老天抢饭吃。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德洪看着消瘦的吴思思有些心疼。
粮食,不是那么容易就出来的,割麦,碾麦,筛麦,晒麦。
“老三,想啥呢?”
“大哥,你说,怎么才能不干活呢?”
“累了?累了就休息,剩下的我干就行了。”
“哥,不是我,是别人!”
“吴知青?”
“哥,你说什么呢?”
李德渊看着一脸娇羞的自家兄弟,笑了笑,说道:“小洪,你可想好了,这可能是没有结果的事。”
“哥,扯远了哈,我又没想干啥!”
“得了吧,你撅起屁股,你哥我就知道你想拉啥屎。”
“哥,那快给我想想办法嘛!”
“行,好说。”
晚上,李德渊提着什么东西,来到了大队长家中。
“小渊,你来做什么?”
“叔,是这样的,我家大妮眼看快要上学了,上学的地方您也知道,有点远,我也不放心她自己去。”
“你要让你家大妮上学?”
“恩呢,俺不识字,俺可不希望俺的孩子大了,和俺一样做个瞪眼瞎。”
“你想怎么做?”
“叔,俺觉得,你看吴知青手不能抬肩不能挑的,活干不了多少,人家是大城市来的,肯定有文化,俺想问问您,能不能让她教教孩子们识字,听着孩子的读书声,咱这庄稼汉子干活也有劲不是?”
“这个主意真不错,农忙的时候孩子都管不住,有个教识字的确实不错。”
李德渊又跟大队长聊了好久,临走前把一把野菜放到了大队长的桌子上。
“你这是干嘛?”
“叔,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我求您办事,总不好空着手。”
“臭小子,你给我拿回去,别怪我跟你翻脸,你这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集体。”
“叔,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带回去,现在谁吃得饱饭?”
李德渊又原原本本把东西带回了家。
“我去,你在这干什么?吓死我了!”
“哥,你干嘛去了?”
“我干嘛去了?还不是去干白天答应你的事情去了。”
李德渊拍了拍屁股,坐在了自己弟弟身边。
“想好了?”
“想什么?”
“你要知道,小洪,有些事,有些人,根本不可能。就像这天上的星星,是很好看,可是,你怎么能摸得到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星星啊,太高了,太高了,一般人,摸都摸不到,更别说得到。”
李德渊走进大门,只留下坐在门口看星星的李德洪。
“星星好不容易落在了我身旁,我想试一试能不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