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的几日,姜道明接任姜家家主之位,在其组织下,姜家数十口人于荒野雨林中艰难求活。
此处并无田亩,只得采集野果,捕猎野兽充饥,
姜家虽然落魄,但族中还有几位锻体武者,面对普通兽类也能勉强应付,众人得食物果腹。可雨林之地,瘴气飞虫繁多,姜家族人却都养尊处优。
仅仅数周,便有十数人染瘴气而死,
姜道明根据前世记忆,拿出解决瘴气之法,方才遏制了伤亡。
也是因此,姜道明在家族中威望大增,
原本家族中的些许暗流,渐渐消失不见。
姜道明组织人手刀耕火种,炼制农具,开辟田地,依靠前世粗浅记忆,以及家族中的工匠,倒也干得有声有色。
许多人惊诧于姜道明的改变,过去那个风流成型的世家子弟,与当下这个带领家族在荒野地艰难前行的青年族长,
实在格格不入,判若两人。
如此,
姜道明带领族人在这片蛮荒之地艰难求活,
转眼间,便是十年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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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荒野雨林中原本的空地上,已是人烟荟萃。
无数由巨木制成的房屋聚集,
虽是陋室,却能在狂风暴雨,夜晚虫鸣时候提供些许庇护,让人心安,姜家族人或是外出狩猎,或是在田地上耕种,或是在家中纺织。
众人脸上多出了些生气,不少孩童在田间习武打闹。
姜道明行走在族地中,
此时他周身,满是老茧,四肢粗大,关节硬朗,肌肉虬结,原本于宅院中养成的白嫩肌肤此时也已满是被风霜侵染,其上甚至有不少疤痕,在布衣下,更是有一道青铜匕首,闪烁凌冽寒光。
这十年来,姜道明跟随族中武者学习武道,小有所成。
“族长。”
“道明族长。”
“......”
姜道明一路走去,
三三两两的族人对其问好。
姜道明一一回应着族人们的招呼,
他继续向前走着,族地中男耕女织,稻穗随风扬起,一股麦子香味儿洋溢在族地中。
“如今姜家也算是勉强能在这荒野地上立足。”
“根据神识周行符的探查,王家用以监视我们的炼气士一年前便已离去,虽然姜家族地中还有不少王家留下的谍子,不过都是凡人,无需在意。”
“也是时候开始准备穿越诸世,只是还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族人。”
姜道明并不打算亲自穿越,
王家威胁如芒在背,姜家也需要他照料,诸世情况未知,进入也易受天意针对,风险实在太大。
姜道明这样想着,缓步走到一间房屋前,推开房门,其内是一壮汉,正蹲坐磨刀,
“姜环。”
“大兄?”这壮汉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姜道明,颇为欣喜,站起身来:“你来了?坐坐坐......”
两人坐下,一阵闲聊,亲近感情。
这壮汉名叫姜环,乃是姜道明同父异母的弟弟,家族庶子。
姜环早先和姜道明并不算亲近,而且由于其自小庶子,
这十年来,姜环跟随姜道明习武,食物分配时,姜道明会利用职权之便,给姜环分润些好处,保障其武道养分。
在打猎时,姜道明也时常让姜环位于众人之前,培养其胸中杀气。
“姜环,等会儿随我打猎。”闲聊一阵后,姜道明漫不经心道。
“不叫上其他人吗?”
“只有我们。”
片刻后,
姜环身负强弓木矛,跟随姜道明外出,两人行至一处山涧,此处溪水潺潺,绿荫遍布,细小长虫于松软土壤中攀爬。
姜道明将姜环带至一处山洞。
“大兄,到这里作甚?”姜环疑惑。
姜道明取出天机推演真形符,隔绝天机,
“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随后,姜道明对着姜环讲述了关于“通天宝玉”的事宜,在他话语中,通天宝玉乃姜式传承之物,可穿越诸世,借此振兴家族,
可一旦穿越,为防王家修士推演因果,察觉漏洞,姜环便再也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能与姜道明一人禀报,几近于身死。
姜环听到这惊天秘闻,沉默许久后,他嘴唇颤抖着:
“大兄,为何是我?”
“你是我在姜家最为看重的人。”
“这便是大兄你这十年来待我如此好的原因?”
“如今王家势大,哪怕有人皇律令,但暗箭难防,我也只能如此行事。”
高坐于九天金銮的人皇曾下诏书律令,
各仙道大族争斗不可赶尽杀绝,失败者也只是被流放到偏僻荒野之地,传递仙道文明之火,开辟郡县。
但王家是郡望金丹大族,可推算因果,篡改法则,伟力通天彻地,哪怕人皇对其行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要对付区区一个凡人家族,轻而易举。
“大兄,王家已经晋升郡望,族内拥有金丹,便是过去姜家在如今王家面前也不过等闲,倒不如安心在这田野之上求活,也颇为自在。”
姜环还是有些踟蹰。
姜道明坐在石墩上,对着姜环摇头:
“我从未想过复仇王家,复仇从不重要,但成仙……很重要,如今我姜家危机四伏,身处于蛮族妖族混杂之地,四周只有一家九州人族,说不定哪天就有一大妖过路,见我姜家不顺眼,一口便将我们尽数吞食了。”
说着,姜道明将手放在背后:
“我所作一切,不过只是想要让我姜家顺利活着罢了,唉,既然你姜环不愿意为我姜家牺牲,那便算了,走吧。”
姜道明说要走了,却没有动身,他原本笑着的的神色平淡下来,冷了许多,手中拿着一把青铜匕首。
姜环松了口气,正打算走,但见到姜道明姿态,不由回想起这些年来姜道明带领他们在野外搏杀时的狠辣,一时间呆站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动弹。
“走啊......”
姜道明的声音很轻,姜环却感觉体内有些凉意。
山洞中,姜道明手中青铜绿漆上闪烁着凛冽寒光,
姜环觉得自己想通了些什么:
“大兄,你方才所言甚是,这世间之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我姜家固守现状,迟早会遭飞来横祸,倒不如向前一步,我愿以身入诸天!”
姜道明面庞上终于浮现出暖意:“难得你拥有这样心思了,不愧是我姜家栋梁之才。”
姜环扯出一抹像是要哭出来的笑容:
“我去诸天后,只希望大兄能帮我好好招呼我母亲和妹妹,母亲年纪已经大了,手脚也不再利落,还有灵春,也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找到夫婿,都快成老姑娘了......”
姜环絮絮叨叨的,像是在说遗言,最后,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姜道明:
“不知大兄会如何说我的死讯?”
“姜环为保护我,被林间大虎袭杀,只留下布料血肉,以其功绩,可入家族祠堂。”
“我姜环一阶庶子也能进家族祠堂,刻灵碑......”
姜环苦笑着,在此之前,他不知多少次幻想过自己成为家族崛起路上的一位英雄,供无数后人瞻仰,甚至朝姜道明诉说过心中理想。
原以为,凭借自身与姜道明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姜道明怎么也不会将自身安排在危险位置上,结果......姜环只想要回去给自己几个巴掌。
姜道明则是拿出了运起天心符箓:
“接下来,我会传授你我姜家仙道传承,莫要妄动。”
“大兄,族内一直在传你有昔日父亲遗留下的宝物,我原以为只是虚言,没想到还真存在......”
姜道明将符箓贴于姜环额头上,符箓绽放一缕微光,空气似乎都泛起了些许涟漪,但却转瞬即逝,姜道明取下符箓。
“感觉如何?”
“脑海中多了许多东西,地煞七十二炼体,天罡三十六炼神,周天引气入体法......”
“这便是我姜家传承,此去未知,望多珍重。”
“大兄,怎么没有练气之后的道经了......”
姜环感受着脑海中的记忆,颇有些疑惑,他脑海中的传承,至多只有如何晋升练气之法,而过去姜家是筑基世家,理应拥有筑基之法。
姜道明摇头道:
“我也不知,或许是父亲当初有什么考量,这运起天心符箓中的传承,至多只到了如何晋升练气。”
姜环无言。
“......”
片刻后,
两人做好准备,
姜环用木矛刺穿手心滴落血液在布料上,递给姜道明,以此作为死亡凭证。
姜道明手持通天宝玉,操控天机推演真形符中姜家本运,引动些许注入通天宝玉,宝玉绽放出万千豪光,投射于姜环。
姜环身型化作虹光,消失不见。
遁入诸天万世。
姜道明目睹此等情形,微叹了口气,拾起姜环留下沾染血迹的布料,缓步走出山洞。
至于放在怀中的青铜匕首,
一直没能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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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祖披荆斩棘,栉风沐雨,教导诸兄弟,中有一子,名环。”
“一日,明祖与其弟环至山涧洞口,告曰通天宝玉之事,有穿越诸世之能,乃姜氏崛起之机,环大喜,舍身入诸世。”
————《姜氏本纪·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