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凡生活的转折

林远揉了揉发涩的眼角，指关节在眉骨处用力按压了几下。墙上的挂钟无声地指向十一点四十七分，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他太阳穴上敲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头顶一盏惨白的荧光灯还在顽强地亮着，灯管两端已经开始发黑，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他疲惫的脸，将他的黑眼圈照得更加明显。

“终于......“他长舒一口气，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最后一份季度财务报表终于核对完毕，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他视线里已经模糊成一片灰色的斑点。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关节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咔声。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周加班到深夜了，财务部主管张姐的苛刻要求让整个部门都喘不过气来。

起身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不得不扶住办公桌边缘。右腿因为久坐已经麻木，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环顾四周，整个开放式办公区空荡荡的，只有几台未关的显示器闪烁着屏保图案，在黑暗中投下诡异的光影。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激起一阵令人不安的回音，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跟着他。

推开写字楼沉重的玻璃门，深秋夜晚的寒气猛地扑到脸上，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林远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单薄的西装外套根本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意。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迅速消散。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有出租车呼啸而过，轮胎碾过潮湿的路面发出嘶嘶声。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冷的空气里晕染开来，像是被水浸湿的水彩画。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确认公交卡还在。末班车应该还有十分钟到站，如果运气好的话。林远加快脚步，皮鞋踩在人行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亮着，倒计时显示还有23秒。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空旷的马路，决定直接穿过去。反正这个点也没什么车，而且他实在太累了，只想快点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

就在他走到马路中央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突然从右侧传来。那声音来得太突然，像是有人用指甲狠狠刮过黑板。林远猛地扭头，视野瞬间被两道刺目的白光完全占据——那是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冲来。车灯亮得像是两轮小太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身后的柏油路面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林远能清晰地看到挡风玻璃后司机惊恐扭曲的脸，看到车头因为急刹车而微微下沉，看到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蓝色烟雾。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前扑去，但动作却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气流掀起，后背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那是排气管喷出的热气。

“砰！“

一声闷响，林远感到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擦着他的小腿飞了过去。那是轿车的后视镜，在千钧一发之际与他擦身而过。他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世界开始疯狂地旋转。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闻到了轮胎烧焦的刺鼻气味，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尖叫声，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

消毒水的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混合着某种清洁剂的柠檬香精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化学气息。林远感到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尝试睁开都需要耗尽全身力气。模糊的白色天花板在晃动，像是透过鱼眼镜头看到的画面，边缘扭曲变形。他试着转动眼珠，脖子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林远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正俯身检查他手臂上的输液管。她的胸牌上写着“林小雨“，名字下面贴着一张笑脸贴纸。“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

林远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护士熟练地用棉签蘸了点水，小心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意识又清醒了几分。

“你运气不错，“护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后怕，“被车刮蹭到，摔倒了，后脑勺磕了一下，CT显示有轻微脑震荡，加上一些擦伤和软组织挫伤。司机吓坏了，第一时间把你送来的。好好休息吧，需要观察几天。“

轻微脑震荡？林远闭上眼睛，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钝痛感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袭来。他努力回忆事故的细节，但记忆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片段：刺眼的车灯、失重的感觉、后脑勺撞击地面的剧痛......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是脚趾，还好，都能正常活动。右小腿传来一阵刺痛，应该是擦伤的地方。

护士调整了一下输液速度，又检查了床头的监护仪，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林远这才注意到隔壁床位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呼吸声粗重而缓慢，像是老旧的风箱。老人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半满的玻璃杯，水面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微光。

林远想坐起来一点，这个动作牵动了后背的肌肉，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就在他视线无意中扫过那个玻璃杯时，一个诡异的现象发生了——一个半透明的、微微发亮的数字“42%“突兀地浮现在杯子上方，像是投影在空中，却又无比清晰。

“什么鬼......“林远猛地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数字立刻消失了。他松了口气，果然是脑震荡导致的幻觉。然而，就在他视线移开的瞬间，那个数字又诡异地出现了，这次更加清晰：“42%“，稳稳地悬在杯子上方约五厘米处，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在昏暗的病房里格外显眼。

林远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胸口传来一阵压迫感。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个数字。这不是幻觉，它真实存在，就像贴在物品上的价格标签一样清晰可见。但这是什么意思？水杯摔碎的概率？水洒出来的概率？还是别的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如果能改变这个数字呢？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对着那个数字，在心里无声地命令：“升高一点...再高一点...“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42%“微微闪烁了一下，数字的末尾模糊了一瞬，然后稳定地变成了“43%“。

林远倒抽一口冷气，后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这不可能！一定是巧合！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再次凝聚起全部的注意力，盯着那个数字，意念强烈地传递：“再升！升上去！“

“43%“再次闪烁，这一次跳动得更加明显，数字扭曲、拉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最终稳定下来时，赫然显示着“45%“！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病房的宁静。邻床老人被惊醒，发出一声含糊的嘟囔。林远猛地转头看去——那只玻璃杯不知怎么从床头柜边缘滑落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水渍迅速在浅色的地砖上蔓延开，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深色区域。

护士闻声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呀，王大爷，您小心点呀。“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取出清扫工具开始清理。林远注意到她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

林远僵在病床上，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冷却下去，手脚一片冰凉。他死死盯着那片水渍和碎玻璃，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移向护士刚刚放下的新水杯。这一次，杯子上方清晰地悬浮着“18%“的字样。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他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呼吸。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每一个物品，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关联着一个代表某种可能性的数字。他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手掌上方，一个微小的“0.7%“闪烁了一下，消失了。他尝试活动手指，那数字又短暂地出现：“0.8%“。他故意让手指抽搐一下，数字瞬间跳到了“32%“。

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交织着，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脊椎。他缓缓转动视线，目光扫过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发现这些数字无处不在：

输液架上悬挂的吊瓶，瓶颈处显示着“9%“（挂钩脱落？）。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在风中摇晃，叶柄连接树枝的地方，一个红色的“85%“格外刺眼（即将飘落？）。邻床老人翻了个身，压着被角的手臂上方，一个浅蓝色的“15%“若隐若现（手臂发麻？）。

护士胸前口袋里的圆珠笔，笔帽上方浮着“78%“（滑落？）。她走向门口，手伸向门把手，把手上方清晰地显示着“99%“（被转动？）。

林远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别开！别开门！停住！“他几乎是无声地在心底呐喊，所有的意念都聚焦在那个“99%“上，像一只无形的手，试图把它狠狠往下拽。

门把手被压下去了，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但只压下去了一点点，动作停滞了。林远瞳孔骤缩，他看到门把手上方的数字疯狂闪烁起来：“99%...67%...41%...88%...“最终变成一团混乱模糊的光斑，然后“噗“的一声彻底消失了。

护士的手停在门把手上，她困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用力拧了一下，门才顺利打开。她回头看了林远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然后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林远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他僵直地躺在病床上，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薄薄的病号服。刚刚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二十五年平凡人生的全部认知边界。

那是什么？他能看到...概率？而且...他似乎能...影响它？

一种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可能性，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窗外的夜色，沉得不见一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