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守

江海市的夜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

苏游站在302宿舍的阳台，望着楼下街道上的人间烟火——卖烤肠的摊位飘着香气，放学的小学生追着糖画跑，广场舞的音乐混着炒菜的滋啦声，像首跑调的交响乐。这是他用道祖本源修复后的蓝星，连空气里都浮动着温暖的“活气”。

“游哥！”王胖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快看！”

苏游探身望去，只见王胖子正举着手机，屏幕里是江海市新闻的直播画面：【我市老城区突发“灵气异象”多处古建筑浮现神秘纹路】。配图里，青石板路泛着幽蓝的光，老墙根的苔藓突然化作藤蔓，在墙上爬出与万灵图相似的纹路。

“是天魔残念。”林小柔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双生瞳的紫光微微发颤，“它在模仿人间的‘烟火气’，想混进我们的世界。”

苏游摸出万灵图残片，残片上的星图突然剧烈震颤，指向老城区的方向。他握紧断天剑，剑鸣声中，金光从剑刃溢出，在半空凝成道屏障，将宿舍笼罩其中。

“小柔，”他说，“你守在这里，用‘情’的力量稳住屏障。我和胖子、老张去老城区看看。”

林小柔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游哥，我……我能感觉到，那些纹路里有‘害怕’。”

“害怕？”苏游挑眉。

“嗯。”林小柔闭了闭眼，“像被遗弃的孩子，想找个家。”

——

老城区的水泥路泛着青灰，墙根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砖缝里钻出细小的花苞。王胖子蹲在一堵墙前，用树枝戳了戳藤蔓：“游哥，这玩意儿……摸起来像棉花糖，软乎乎的。”

“别乱碰。”张陵从巷口转出来，手里拎着从道观顺的桃木剑，“我师祖说，天魔残念最擅长‘拟态’，会变成你最熟悉的东西。”他指了指墙上的藤蔓，“比如……你小时候爬过的老墙。”

王胖子的脸腾地红了：“我小时候……确实爬过这堵墙！”

话音未落，藤蔓突然剧烈晃动。最粗的那根藤蔓“啪”地绷直，顶端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小身影——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蓝布裙，正抱着个缺了口的搪瓷杯。

“妈妈……”小女孩的声音像蚊子哼，“我好饿……”

王胖子的手死死攥住裤脚，喉结滚动：“游哥，这是……”

“是‘记忆碎片’。”苏游的神识探入藤蔓，瞳孔微缩，“天魔残念在吞噬人间的‘温暖回忆’，用它们制造‘虚假烟火’。”

小女孩抬起头，脸上的脏污被泪水冲出两道白痕：“哥哥，你有糖吗？我妈妈说，吃了糖就不疼了。”

苏游的喉咙发紧。他想起三百年前的洛无涯，想起归墟里的执念残魂，原来天魔的手段从未变过——用最柔软的弱点，撕开最坚固的防线。

“有。”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放进小女孩手里。

小女孩的指尖刚碰到糖纸，藤蔓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身体开始虚化，化作道金光，融入林小柔的双生瞳里。林小柔的身体晃了晃，额头渗出冷汗：“游哥，它们……在哭。”

苏游这才注意到，所有藤蔓的顶端都挂着晶莹的泪珠，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它们不是天魔。”林小柔轻声说，“是被天魔困住的‘回忆’。”

——

老城区的中心广场，景象更加诡异。

原本供人休息的石凳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正张牙舞爪地追着几个玩耍的孩子；卖糖葫芦的摊位被藤蔓缠住，红果上爬满黑斑，却仍在散发甜香；最中央的老槐树，树干上刻满了与归墟之门相同的符文，树冠上挂着几十个纸人，每个纸人都写着“林小柔”的名字。

“游哥！”王胖子拽着他的胳膊，“那树……那树在动！”

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剧烈摇晃，纸人纷纷飘落。苏游接住一个纸人，展开一看，是林小柔小学时的作文：“我的愿望是，游哥永远不要离开我。”

“是执念。”张陵的声音发颤，“天魔残念在模仿林小柔的‘重要之人’，想用她的‘情’当钥匙。”

林小柔的双生瞳突然变成纯紫色，她望着老槐树，轻声说：“我知道了。”

她张开双臂，像只蝴蝶般飞向树冠。藤蔓瞬间缠住她的脚踝，却被她指尖的紫光轻易挣断。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发出哀鸣，树干上的符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镇”字——那是玄黄界镇灵司的封印。

“原来……”苏游恍然大悟，“天魔残念是被镇灵司封印在这里的，它想通过模仿人间烟火，冲破封印。”

“那怎么办？”王胖子急得直跺脚，“要怎么才能彻底封印它？”

“用‘真’的烟火。”林小柔的声音从树顶传来，“天魔残念怕的不是力量，是‘活着的温度’。”

她张开双生瞳，紫与金的光从眼中涌出，化作无数光点，飘向广场的每个角落——

卖烤肠的摊位前，光点钻进老人的皱纹里，他的皱纹舒展开，露出了年轻时的笑容；

追糖画的小学生脚边，光点变成会跳舞的糖画小人，拉着他的手转圈；

王胖子的烤肠摊前，光点裹住他的肥肉，他的肚子突然瘪了下去，露出八块腹肌（虽然只维持了三秒）；

苏游望着这一切，突然笑了。他摸出断天剑，剑鸣声中，万灵图残片与镇世印同时发烫。他将本源之力注入剑刃，金光如潮水般涌出，却没有攻击老槐树，而是流向了广场的每个“记忆碎片”。

“你们不是怪物。”他轻声说，“你们是蓝星的一部分。”

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停止摇晃，藤蔓缓缓缩回树干。纸人纷纷飘起，在空中组成“谢谢”两个大字，然后化作星光消散。小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次她怀里抱着个完整的搪瓷杯，杯里盛着热乎的红糖水。

“哥哥，”她把杯子递给苏游，“这个给你喝。”

苏游接过杯子，红糖水的甜香混着人间烟火气，直往鼻子里钻。他喝了一口，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三百年间，他喝过最“活”的一杯糖水。

——

深夜，苏游站在302宿舍的窗前，望着楼下恢复平静的街道。

林小柔趴在窗台上，双生瞳已经褪成正常的棕褐，却比之前更亮了：“游哥，天魔残念呢？”

“被‘烟火’赶跑了。”苏游摸了摸她的头，“它怕的不是我，是你煮的鸡汤，是胖子的烤肠，是张陵的桃木剑，是我们这些‘没用’的凡人。”

王胖子从阳台探进头，手里还攥着半根烤肠：“游哥，那啥……明天我去买十斤糖葫芦，给老城区的孩子们分着吃？”

张陵从书房探出头，手里捧着本《玄黄界志》：“我师祖说，天魔残念被击退后，玄黄界的屏障会更稳固。不过……”他顿了顿，“它可能还会来。”

“那就再来。”苏游举起断天剑，金光在剑刃流转，“我们有‘烟火’，有‘情’，有这么多愿意守护这里的人。”

林小柔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着窗外。

月光下，老城区的方向升起缕炊烟，是哪家的小夫妻在煮宵夜。风里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像根无形的线，把所有温暖的瞬间串成了项链。

苏游望着那缕炊烟，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而是蹲下来，和他们一起吃烤肠，分糖画，听他们唠家常。

王胖子和张陵同时欢呼，林小柔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走了，去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