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声音是心灵的镜子

国际音乐厅的后台走廊像一条时光隧道，宁婉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她抱紧怀中的小提琴，指节微微发白。

“还有十五分钟，宁老师。“场务小跑着跟在她身侧，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宁婉点点头，推开休息室的门。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盘起的长发没有一丝杂乱，黑色礼服裙衬得她肤色如雪。完美——这是外界对宁婉的评价，小提琴首席，音乐界的冰山美人，从未有过失误的完美演奏者。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乐谱准备最后确认。手指突然僵在半空。

“不可能啊，我亲自从您琴盒里拿出来的——“

宁婉猛地站起身，乐谱哗啦一声散落在地。这些音符似曾相识却又陌生，是同一首曲子，但被恶意修改过几个关键段落。如果她按照这个演奏，到了第二乐章就会彻底脱节。

“去控制室问有没有备份谱子，快！“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场务飞奔而去。宁婉跪在地上疯狂翻找自己的包，手机显示还有十分钟开场。八百人的音乐厅已经坐满，这场周年纪念演出全网直播，票早在三个月前就售罄。

没有，哪里都没有正确的谱子。

“宁老师，控制室说没有电子备份！“场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色煞白，“要不要通知总监延迟开场？“

宁婉的指甲陷入掌心。延迟？那明天的头条就会是“宁婉临场失态，演出被迫中断“。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将毁于一旦。

“不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会上台。“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时，宁婉感到一阵眩晕。聚光灯太热了，热得她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机械地向观众鞠躬，然后转向指挥，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微微摇头——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指挥眉头紧锁但不得不开始。

第一个音符流出的瞬间，宁婉的大脑一片空白。肌肉记忆带她度过第一乐章，但第二乐章开始的变奏让她手指一颤。就是这里，被篡改的部分开始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第三排正中央的观众。

那是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在满场盛装出席的人群中显得过于朴素。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缓慢地做了几个口型。

宁婉眨眨眼。他在说什么？

男人重复了一遍，这次她看懂了——他在哼唱正确的旋律。

不可思议的是，宁婉的手指自动跟上了他的提示。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像一场梦，她看着那个陌生人的嘴唇，即兴调整着每一个音符。这不是原版，却也不是篡改后的版本，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奇妙变奏，带着即兴的灵动和意外的和谐。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宁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全场起立鼓掌，指挥惊讶地看向她，乐手们交头接耳——这种临场发挥在古典音乐界几乎是大忌，却意外地成功了。

谢幕时，宁婉急切地寻找那个陌生人，但第三排的座位已经空了。

后台乱成一团。艺术总监林嘉怡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冲进来：“宁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未经排练的即兴演奏！董事会会杀了我的！“

“我的乐谱被换了。“宁婉平静地说，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林嘉怡的声音戛然而止。“什么？“

“我说，有人调换了我的乐谱。“宁婉直视对方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我需要一个解释。“

林嘉怡的表情从愤怒转为困惑，最后变成一种奇怪的平静：“我会调查的。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婉一眼，“演出效果意外地好，媒体很买账。也许你该考虑往现代风格转型？“

宁婉没有回答。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独自回到舞台。观众席空无一人，但在第三排那个座位下，她发现了一本棕色的笔记本。

扉页写着一个名字：季昀。下面是一行小字：“声音是心灵的镜子“。

她随手翻到中间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心理学术语，还有一段特别的话：“今天又一位音乐家因舞台焦虑来就诊。为什么这些能创造最美声音的人，内心往往充满最刺耳的噪音？“

宁婉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跳如雷。她环顾四周，音乐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某个瞬间，她几乎要以为那个叫季昀的男人是个幻觉。

但笔记本真实地躺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