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标题章节

“我们没有耍你！“陈泽提高了声音，“我和知意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的...“

“什么时候？等你们结婚发请帖的时候吗？“我抓起桌上的奶茶砸向墙壁，棕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滚出去！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陈泽护着林知意往门口退：“念念，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哽咽，“我最好的闺蜜知道我有喜欢了七年的人，还和他搞在一起，你让我冷静？“

林知意从陈泽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念念，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陈泽喜欢的是我...“

1

高二那年冬天，我和父母因为选科的事情爆发了激烈争吵。父亲坚持要我选理科，说将来好找工作；而我则想学文，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作家。争吵以我摔门而出告终，我拖着行李箱直接搬进了学校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但当时只有林知意一个人住。我记得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我浑身湿透地推开门时，她正坐在床上看书。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我一条干毛巾。

“先擦擦吧，“她说，“淋雨容易感冒。“

那天晚上，我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发现林知意在桌前写东西。她听到动静转过头，递给我一杯热水。

“睡不着？“她问。

我点点头，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所有委屈、愤怒和不安在寂静的深夜终于找到了出口。林知意静静地听我哭诉，直到我精疲力竭。

“留下来吧，“她说，“我正好缺个室友。“

第二天早上，我在食堂遇见了陈泽。他是我家对门的邻居，比我大两岁，在这所学校读高三。看到我，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听说你搬进宿舍了？“他问，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讨论天气。

我警惕地看着他：“我爸让你来的？“

陈泽摇摇头，咬了一口馒头：“我自己来的。你爸昨晚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如果你来找我，让我劝你回家。“他顿了顿，“但你没来找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劝。“我硬邦邦地说。

陈泽笑了：“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劝你。“他把餐盘往我这边推了推，“要吃煎蛋吗？我不喜欢吃蛋黄。“

就这样，陈泽开始频繁地“偶遇“我。在食堂，在图书馆，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他总是有各种借口：多打了一份菜，刚好路过，顺道一起走。渐渐地，我不再对他冷言冷语。

一个月后，林知意加入了我们的小团体。她性格开朗，总能找到话题让气氛活跃起来。我们三个形成了奇怪的组合：安静的我，阳光的林知意，和介于两者之间的陈泽。

父亲最终妥协了，同意我学文。但我没有搬回家，而是选择继续住校。我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更喜欢和陈泽、林知意在一起的时光。

高三那年，陈泽考上了本地的大学。我和林知意送他去车站，他揉揉我的头发说：“明年等你们。“那一刻，我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林知意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大学我们果然考进了陈泽所在的学校。他作为学长，负责接待新生。看到我和林知意时，他眼睛一亮，直接走过来拎起我们的行李。

“终于来了，“他说，“我等了一年。“

那天晚上，林知意在宿舍里突然问我：“你喜欢陈泽，对不对？“

我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水杯：“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她笑着说，“你看他的眼神，就像小狗看着肉骨头。“

我抓起枕头砸她，她却灵活地躲开，坐到我床边：“说真的，你们很配。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要不要我帮你？“

就这样，林知意成了我的“爱情军师“。她告诉我陈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帮我分析他的每一条朋友圈，甚至在我每次和陈泽见面前帮我搭配衣服。

“男生都是视觉动物，“她说，“首先得吸引他的注意，才能让他了解你的内在。“

我信任林知意，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而现在，她和我喜欢了七年的人在一起了。

窗外，新年的钟声敲响。烟花更加密集地绽放在夜空中，照亮了我满是泪痕的脸。我伸手摸到那条围巾，把它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心口的空洞。

那条围巾里，藏着我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告白。

2

大学宿舍的灯光总是太亮。我趴在床上，把日记本藏在枕头下面，只露出一角，小心翼翼地写着：

“今天陈泽带我去了学校后街的那家书店。他说那里有我最喜欢的推理小说专区。我们坐在角落里看了整整一下午的书。他专注时的侧脸真好看，睫毛在灯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我不敢一直看他，怕他发现我在偷看。回宿舍的路上经过篮球场，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那边带，说小心球。他的手掌好温暖。这算不算牵手？林知意说男生主动肢体接触就是有好感，我不知道...“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林知意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我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赶紧合上日记本。但她已经眼疾手快地抽走了它。

“还给我！“我伸手去抢，脸烫得像着了火。

林知意灵活地后退两步，眼睛扫过刚写的那页，嘴角慢慢扬起一个了然的笑容。“噢——“她拖长音调，“原来我们念念喜欢陈泽啊。“

我僵在原地，血液冲上耳根。这个秘密我保守了两年，从高中到大学，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我...我没有...“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林知意坐到我床边，出乎意料地把日记本还给了我。“别害羞嘛，“她笑着说，“陈泽挺好的，长得帅，脾气好，还是青梅竹马。你们很配啊。“

我抬起头，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林知意歪着头，“喜欢一个人多正常啊。不过...“她突然凑近，“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暗恋下去？“

我低头看着日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句，每一页都写满了陈泽的名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可以帮你。“林知意说，眼睛亮晶晶的，“追男神计划，怎么样？“

就这样，在林知意的“鼓励“下，我人生中第一次向别人坦露了对陈泽的感情。那天晚上，我们挤在一张床上，她滔滔不绝地给我分析陈泽的喜好、习惯，甚至是他可能喜欢的女生类型。

“首先，你得改变一下形象。“林知意捏着我的发梢说，“陈泽喜欢长发，你可以留长一点。还有穿衣风格，太学生气了，男生喜欢稍微有点女人味的。“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突然觉得它们确实太过普通。

“其次，要制造共同话题。陈泽不是喜欢打篮球吗？你可以去学学篮球知识，不用真的会打，但至少能聊几句。“

“可我对体育一窍不通...“

“所以才要学啊！“林知意拍了下我的大腿，“还有，得多出现在他面前。偶遇是最自然的接触方式，食堂、图书馆、他常去的那家奶茶店...“

听着她一条条列出的计划，我既兴奋又忐忑。这真的能行吗？陈泽会喜欢改变后的我吗？

第二天，林知意就拉着我去逛街，说是要“改造形象“。三个小时后，我站在试衣镜前，几乎认不出自己。镜中的女孩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头发被临时卷成了波浪，脸上还化了淡妆。

“这...不太像我。“我小声说，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

“但很美啊。“林知意站在我身后，双手搭在我肩上，“相信我，陈泽会眼前一亮的。“

回学校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是陈泽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们去逛街了？买了什么好东西？“

我惊讶地看向林知意，她晃了晃手机：“我告诉他了。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但我心里泛起一丝异样。为什么她要主动告诉陈泽？而且他们什么时候交换了联系方式？我记得陈泽说过他不怎么用微信。

周末，按照林知意的计划，我“偶遇“了在图书馆看书的陈泽。穿着新买的裙子，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念念？“陈泽抬头看到我，眼睛微微睁大，“你今天...不一样。“

我的心跳加速。“好看吗？“这句话几乎用尽了我所有勇气。

陈泽笑了：“好看。不过...“他顿了顿，“你平时那样也挺好的。“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在他对面坐下，拿出书本假装学习。余光里，我看到陈泽的目光几次落在我身上，又很快移开。这算是成功了吗？

晚上回到宿舍，林知意迫不及待地询问详情。听完我的描述，她皱起眉头：“他说你平时那样也挺好？奇怪，他明明跟我说过他喜欢女生穿裙子的。“

“你跟陈泽聊过这些？“我惊讶地问。

林知意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解释：“就...上次学生会聚餐，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嘛。“她拍拍我的肩，“别多想，重点是他说你今天好看，这就是进步！“

我没有追问，但心里那丝异样感更强烈了。

接下来的几周，我严格按照林知意的计划行动：参加陈泽所在的电影社团，学习篮球规则，每天换着花样打扮自己。表面上，我和陈泽的接触确实变多了，但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墙，比从前更加疏远。

更奇怪的是，每当我试图和陈泽单独相处，林知意总会以各种理由出现。要么是“刚好路过“，要么是“有急事找陈泽商量“。而陈泽似乎也很习惯她的突然出现，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五月的社团招新日，电影社准备放映《情书》。这是我高中时和陈泽一起看过的电影，当时我们还约定以后每年都要重温一次。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场，想和陈泽单独聊聊。

放映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我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陈泽走了进来。看到我，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你还记得这部电影啊。“他说，声音里带着我熟悉的温柔。

“当然记得。“我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我们的约定。“

陈泽的表情变得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林知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原来你们在这！我找了半天。“

她自然地坐到陈泽另一侧，递给他一杯奶茶：“给你带的，半糖去冰，对吧？“

陈泽接过奶茶，笑着道谢。我怔怔地看着他们，什么时候林知意连陈泽的口味都这么清楚了？

电影开始后，我根本无心观看。余光里，我看到林知意时不时凑到陈泽耳边小声说着什么，陈泽则低头轻笑。那种亲密感刺痛了我的眼睛。

放映结束，我借口有事提前离开。走到半路发现忘拿手机，折返时却在走廊拐角看到陈泽和林知意站得很近，林知意的手搭在陈泽手臂上，两人似乎在激烈地讨论什么。

我下意识地躲到墙后，听到林知意说：“...她太敏感了，我们得小心点...“

“但这不对。“陈泽的声音很低，“我们应该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林知意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说我们只是朋友？本来就是啊。我是在帮你，懂吗？如果你现在退缩，之前做的都白费了。“

我悄悄后退几步，然后故意大声咳嗽着走向他们。两人立刻分开，表情都有些尴尬。

“忘拿手机了。“我强作镇定地说，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我们正在讨论...“林知意飞快地看了陈泽一眼，“怎么帮你向陈泽表白。对吧，陈泽？“

陈泽沉默了一秒，然后点点头：“嗯。知意说你可能...有话要对我说？“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刚才明明不是在说这个。但看着林知意期待的眼神，我摇了摇头：“没有啊，你们误会了。“

回宿舍的路上，三人之间的气氛异常沉闷。林知意几次试图活跃气氛，但我和陈泽都只是敷衍地应和。到了女生宿舍楼下，陈泽突然说：“念念，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喝咖啡。“

林知意立刻插话：“明天不是说要陪我去买衣服吗？“

我看看陈泽，又看看林知意，突然觉得很累。“明天我有课。“我说，“改天吧。“

上楼时，林知意挽住我的手臂：“别多想，我们真的是在商量怎么帮你。陈泽太木讷了，需要有人推一把。“

我点点头，没有告诉她，我刚才看到陈泽的手搭在林知意的腰上，而她没有推开。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写道：“也许我错了。也许陈泽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写完后，我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把这页日记撕掉。但我把日记本锁进了抽屉，钥匙藏在了枕头下面。

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林知意和陈泽之间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次“偶然“的相遇。我像个侦探一样收集证据，却又害怕真的发现什么。

因为有些真相，一旦确认，就再也无法装作不知道了。

3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赶论文。林知意的名字跳出来：“念念，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买书了，陈泽突然找我帮忙搬宿舍。“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这是本月第三次了。第一次是“陈泽请我帮忙选给妈妈的生日礼物“，第二次是“陈泽的电脑坏了，我陪他去修“。每次理由都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没事，我自己去。“我回复道，尽量不让字里行间透露出失望。

发完消息，我打开朋友圈刷新。第一条就是林知意十分钟前发的动态：一张手握奶茶的照片，配文“拯救技术白痴的下午“。照片角落露出一只修长的手，无名指上有道细小的疤痕——那是陈泽小时候被门夹伤留下的。

我的拇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没有点赞。收拾好书本，我独自走向书店。初夏的阳光晒得人发晕，我眯起眼睛，想起上周和林知意的对话。

“你和陈泽最近好像经常见面？“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林知意正对着镜子涂口红，闻言转过头：“有吗？就是偶尔帮帮忙而已。你知道的，他那种理工男，生活常识基本为零。“她笑着补充，“而且都是他主动找我的，我总不能拒绝吧？“

“他都找你帮什么忙啊？“

“也没什么特别的。“林知意放下口红，“修电脑啊，选礼物啊，偶尔一起吃个饭。他老说跟我聊天很轻松。“她顿了顿，“你不会吃醋了吧？“

“怎么会！“我立刻否认，“就是随口问问。“

林知意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放心啦，你是我最好的闺蜜，我永远站在你这边。陈泽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当时我信了她的话。但现在，看着她和陈泽的“奶茶约会“，我开始不确定了。

书店的冷气开得很足，我打了个寒颤，径直走向文学区。指尖划过书脊，突然停在一本《挪威的森林》上。这是陈泽最喜欢的小说，他曾经说过要借给我看，却一直没有兑现。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林知意发来的照片：她和陈泽在某个餐厅的合影。陈泽对着镜头比耶，林知意靠在他肩上做鬼脸。

“搬完宿舍饿死了，他说要请我吃饭赔罪~“消息后面跟着三个吐舌头的表情。

我盯着照片里陈泽的笑容，那种自然放松的状态，是最近和我在一起时很少见的。上一次我们单独吃饭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看起来不错。“我干巴巴地回复，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包里。

结账时，收银员递给我一个小纸袋：“这是赠品书签，祝您阅读愉快。“

我道谢接过，走出书店才发现书签上印着一行字：“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

周末，陈泽突然在三人小群里提议聚餐：“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明天晚上怎么样？“

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加速。自从电影社那次后，我们三个确实很久没有集体活动了。

“好啊！“林知意秒回，“我知道新开了家火锅店，评价超赞。“

“念念呢？“陈泽艾特我。

“可以。“我尽量简短地回复，不想显得太急切。

第二天晚上，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火锅店。服务员领我到预定的四人桌——陈泽总是习惯多订一个座位放包。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六点整，陈泽和林知意一起走了进来。看到他们已经是一起来的，我的胃部微微抽紧。

“念念！“林知意小跑过来，在我对面坐下，“等很久了吗？“

“刚到。“我看向陈泽，他穿着那件深蓝色衬衫，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这个发现让我心里一暖。

陈泽对我笑了笑，然后——没有如我预期地坐到我旁边，而是拉开林知意旁边的椅子坐下了。桌子突然变得很宽，我和他们之间隔着一锅尚未沸腾的汤底。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我尽量让问题听起来像随口一问。

“陈泽顺路来接我嘛。“林知意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拿过陈泽面前的碗筷，用热水烫洗，“他家到我宿舍就两站地铁。“

我点点头，记忆里陈泽家到林知意宿舍至少需要转一次线，并不算顺路。但我没有说破。

点菜时，林知意直接替我们做了决定：“锅底要鸳鸯的，陈泽不能吃辣；牛肉卷多来两份，陈泽最爱吃；念念喜欢虾滑对吧？加一份。“

服务员记完离开后，陈泽笑着对林知意说：“你现在连我吃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林知意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那当然，我可是——“她突然看了我一眼，改口道，“我可是你们的好朋友啊。“

饭桌上，林知意主导着话题，从教授的八卦讲到最近的电影。每次我试图和陈泽说话，她总会适时插进来，或者用某个问题把陈泽的注意力拉回去。

“陈泽，你上次说的那个编程比赛...“我刚开口。

“对了陈泽！“林知意提高声音，“你妈妈生日礼物最后选了什么？我那天给你推荐的围巾买了吗？“

陈泽摇摇头：“还没，价格有点超预算了。“

“我就说嘛，让你等等，周末商场可能有折扣。“林知意转向我，“念念你说是不是，男生买东西就是不会精打细算。“

我勉强笑了笑，低头搅动碗里的蘸料。陈泽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谁啊？“林知意凑过去看，几乎贴在他身上，“哦，小杨啊。他找你干嘛？“

“问作业的事。“陈泽放下手机，目光扫过我，“念念，你最近是不是也在选张教授的课？“

我正要回答，林知意突然站起来：“哎呀，我忘了买饮料！陈泽陪我去趟柜台吧，帮我拿一下。“

陈泽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还是站了起来。他们一起走向柜台，林知意的手很自然地搭在陈泽的手臂上。从背后看，他们像极了一对情侣。

我掏出手机，点开林知意的朋友圈。往下滑动，近两个月的动态几乎每条都与陈泽有关：一起吃的食物，同样角度的云彩，同一天去过的展览。没有直接的同框照，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林知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放下两瓶可乐，好奇地凑过来。

我锁上屏幕：“没什么，回个消息。“

“该不会是有人追你吧？“林知意促狭地眨眨眼，“快说，是谁？“

“没有的事。“我接过她递来的可乐，冰凉的瓶身凝结着水珠，打湿了我的手指。

火锅吃到一半，陈泽去了洗手间。林知意立刻凑过来：“诶，你觉得陈泽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对你有没有什么变化？“她的眼睛亮得可疑，“我总觉得他最近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

我放下筷子：“有吗？我没注意。“

“你呀，就是太迟钝了。“林知意叹了口气，“我可是帮你观察了好久。上周他还在问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生日礼物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当然！“林知意信誓旦旦，“不过你别抱太大期望，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审美堪忧。“她压低声音，“所以我建议他买条项链，简单大方那种。“

陈泽回来时，我和林知意已经恢复了正常坐姿。他疑惑地看着我们：“聊什么呢这么神秘？“

“女孩子的秘密。“林知意神秘地笑笑，“对吧，念念？“

我点点头，注意到陈泽的视线在我和林知意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林知意身上。那种眼神我很熟悉——高中时他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喜欢的女生的。

饭后，陈泽提议送我回宿舍。林知意立刻说：“不用啦，我和念念一起回去就行。你不是明天早课吗？赶紧回去休息吧。“

陈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他转向我，“念念，下次再聊。“

“嗯，下次。“我说，心里清楚这个“下次“可能永远不会来。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林知意突然说：“对了，下周六我不能陪你去博物馆了。陈泽约我去看篮球赛，他们系决赛。“

我停下脚步：“你们什么时候约的？“

“就刚才啊，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发消息问我的。“林知意晃了晃手机，“你没生气吧？“

“没有。“我继续往前走，“你们玩得开心。“

林知意小跑两步跟上我：“别这样嘛。要不...我跟他说我不去了？“

“不用。“我勉强笑了笑，“真的没关系。“

回到宿舍，我早早洗漱上床。林知意还在下面敲电脑，键盘声像某种密码，传达着我无法解读的信息。

我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去年冬天的一张照片：我、陈泽和林知意在雪地里堆雪人。陈泽站在中间，我和林知意一边一个。那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是相等的。

而现在，某种无形的力量已经将这种平衡打破。我看着照片里陈泽的笑容，突然意识到，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用同样的眼神看过我。

林知意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即使没有看到屏幕，我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因为在这个时间，会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只有一个人。

4

日历翻到七月，我的生日临近了。往年这个时候，林知意早就开始兴奋地策划惊喜派对，而陈泽则会绞尽脑汁想一份特别的礼物。今年，我的手机异常安静。

我坐在宿舍床上，翻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前几页密密麻麻记录着过去两个月来我发现的“异常“：

“5月18日，陈泽说回家看父母，林知意朋友圈发了一张车站照片，背景里的列车班次与陈泽车票一致（从他书包掉出来的）。“

“6月2日，林知意说回家照顾生病的母亲，陈泽同时'有事外出'。当晚林知意ins更新一张咖啡厅照片，玻璃反光中有疑似陈泽的身影。“

“6月15日，三人约饭，陈泽手机亮起，锁屏通知显示'小知知'发来消息（林知意的号码备注）。“

每一条记录都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上，不致命却隐隐作痛。我合上笔记本，塞到枕头底下。窗外蝉鸣刺耳，七月的阳光把宿舍烤得像个蒸笼。

手机震动，是陈泽发来的消息：“念念，生日那天晚上有空吗？我和知意想给你庆祝。“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往年都是分开庆祝的，陈泽一份礼物，林知意一份礼物。今年怎么变成“我和知意“了？

“有空。“我最终回复道，“就我们三个吗？“

“对，就我们三个。“陈泽秒回，“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指学校后门那家小餐馆，我们三个从大一就开始光顾的地方。我回了个“好“字，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生日当天，我穿上了林知意去年送我的那条白色连衣裙。镜子里的女孩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我涂了点口红提气色，却怎么看都觉得不自然。

餐馆里，我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店员听说是我生日后送的。时钟指向七点半，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服务员第三次过来问要不要先点菜时，我勉强笑了笑：“再等等，我朋友马上到。“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知意的消息：“对不起！！！陈泽临时有事，我们去接他，可能会晚到一点点。“

“一点点“变成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当陈泽和林知意终于出现在餐馆门口时，我的蛋糕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生日快乐！“林知意小跑过来，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我面前，“对不起迟到了，都是陈泽的错！“

陈泽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我的错我的错。生日快乐，念念。“

他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带来一阵微风。风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柑橘与白麝香的混合，独特而熟悉。我的身体僵住了。这是林知意的香水，她曾得意地告诉我这是某奢侈品牌的“斩男香“，国内买不到。

“你们...一起过来的？“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对啊，我去陈泽实验室找他的。“林知意自然地回答，“他实验出了点问题，耽搁了好久。“

我看向陈泽，他的领口有一处不明显的褶皱，像是被人用力抓过又匆忙整理好的。而林知意的口红比出门时淡了许多，嘴角处甚至有些模糊。

“先点菜吧，饿死了。“林知意招手叫来服务员，熟练地点了我们常吃的几道菜，外加一份陈泽最近爱上的辣子鸡。

等菜的时候，林知意拿出手机：“念念，看镜头！“

我下意识抬头，她迅速按下快门，然后低头编辑照片：“这张不错，我发朋友圈咯？“

“随你。“我说。

陈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生日快乐，念念。“

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个小巧的雪花。“谢谢，很漂亮。“我轻声说，想起火锅店那天林知意说她建议陈泽送我项链。

“我帮你戴上？“陈泽问。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后颈，激起一阵战栗。曾几何时，这样的接触会让我心跳加速。现在，我只注意到他手腕上多了一条编织手链——和林知意上周晒在朋友圈的那条一模一样。

“好看吗？“戴好项链，我转向林知意问道。

林知意的目光在陈泽和我之间游移了一下，然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好看！我就说陈泽眼光不错吧。“

这句话证实了我的猜测。项链果然是林知意选的。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雪花，突然觉得它冰冷刺骨。

菜上齐后，林知意兴致勃勃地讲着她和陈泽迟到的原因——某个复杂的实验如何出错，他们如何一起解决。陈泽不时补充几句，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十足。

“你们最近经常一起做实验？“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状似无意地问道。

“也没有经常啦。“林知意看了陈泽一眼，“就是偶尔...互相帮忙嘛。“

陈泽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蛋糕：“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生日蛋糕。知意特意选的，说你喜欢这个口味。“

我看着那个精致的抹茶蛋糕，胃部一阵绞痛。我从来不喜欢抹茶，喜欢抹茶的是林知意自己。

“谢谢。“我接过蛋糕，放在一旁，“不过店员已经送了我一个，待会再吃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林知意开始讲一个社团里的笑话，陈泽配合地笑着。我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突然失去了所有食欲。

“我去下洗手间。“我站起来，匆匆离开餐桌。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我苍白的脸。雪花吊坠在锁骨上方闪着冷光。我深吸一口气，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当我回到餐桌时，陈泽和林知意正在看同一部手机，头几乎靠在一起。看到我，他们迅速分开，林知意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容。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林知意把手机收起来，“陈泽给我看个搞笑视频。“

整顿饭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继续着。林知意和陈泽表现得过分热情，而我则像个局外人，看着他们表演“最好的朋友为寿星庆生“的戏码。

回宿舍的路上，林知意挽着我的手臂，陈泽走在另一边。夏夜的风带着温热，吹不散我胸口的闷痛。

“对了念念，“林知意突然说，“下周末我和陈泽要去临市参加一个讲座，你要一起吗？“

“什么讲座？“

“人工智能在文学分析中的应用。“陈泽接过话头，“我记得你提过对这个领域感兴趣。“

我的确曾经感兴趣，在大一的时候。现在我已经转向了传统文学研究。但陈泽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周末我有论文要写。“我说，“你们去吧。“

“那太可惜了。“林知意捏了捏我的手臂，“我们会给你带纪念品的！“

到了宿舍楼下，陈泽像往常一样和我们道别。林知意突然说：“陈泽，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陈泽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差点忘了，这是知意和我一起写的生日贺卡。“

我接过信封，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谢谢。“我说，“今天很开心。“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林知意立刻拥抱了我：“生日快乐，我最好的闺蜜。“她在“最好的“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陈泽犹豫了一下，也上前轻轻抱了抱我。那个瞬间，香水味更加明显了。我确定那不是我的错觉。

回到宿舍，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简单的贺卡，上面写着：“祝念念生日快乐！——陈泽&知意“。“知意“两个字被画成了可爱的字体，周围还加了小爱心。

我盯着那个连体署名和爱心，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打开手机，林知意已经发了朋友圈：“给最爱的闺蜜过生日~愿你永远幸福快乐！“配图是刚才在餐馆拍的三人合照。

照片里，陈泽和林知意靠得很近，而我坐在对面，像个多余的第三者。林知意的拇指按在点赞按钮上，迟迟没有点下去。

第二天早上，我被林知意起床的声音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换衣服、化妆，然后悄悄出了门。等她脚步声消失，我立刻爬起来，走到她的书桌前。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课本和化妆品。我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杂物和笔记本。最下面压着一个信封，露出一角。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抽了出来。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是一沓照片。我抽出第一张，呼吸瞬间停滞——林知意和陈泽在某个公园的长椅上接吻。日期水印显示是上个月。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张张翻看剩下的照片：他们在餐厅互相喂食，在电影院十指相扣，在校园的角落里拥抱。最后一张是林知意对着镜头比耶，陈泽在她身后笑着看她，背景明显是某家酒店的房间。

照片从我手中滑落，散了一地。我蹲下来，一张一张捡起，放回信封，再塞回抽屉原来的位置。整个过程机械而麻木，仿佛在做梦。

中午，林知意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杯奶茶。“起床啦？“她欢快地说，“我给你带了最爱的芋圆奶茶。“

我坐在床上，看着她把奶茶放在我桌上。“谢谢。“我说，声音干涩。

林知意似乎注意到我的异常，走过来坐在我床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和陈泽在一起多久了？“我直接问道。

林知意的表情凝固了。奶茶杯上的水珠滑落，在桌面上留下一圈水渍。

“什...什么？“她勉强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啊？“

“我看到照片了。“我说，“你们在公园接吻的照片。“

林知意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张开嘴，又闭上，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念念，你听我解释...“

“多久了？“我重复道，声音出奇地平静。

“就...上个月开始的。“林知意抽泣着，“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一开始我只是想帮你试探他，后来...“

“后来你就试探到床上去了？“我冷笑一声，“在我生日当天，你们迟到的那一个多小时，也是去'试探'了？“

林知意猛地抬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真的是因为实验...“

“他身上有你的香水味！“我提高了声音，“你当我傻吗？“

林知意哭得更厉害了，精致的妆容花成一团：“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但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门突然被推开，陈泽站在门口，脸色难看。“怎么回事？“他问，“知意，你怎么哭了？“

林知意立刻扑向陈泽：“念念她...她发现了...“

陈泽扶住林知意，看向我：“你对她说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我的胸口。我站起来，指着林知意：“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问问你们俩背着我做了什么？“

陈泽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然，然后是尴尬：“念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打断他，“你们没有背着我交往？没有在我生日当天偷偷约会？没有在所有人面前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我们没有耍你！“陈泽提高了声音，“我和知意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的...“

“什么时候？等你们结婚发请帖的时候吗？“我抓起桌上的奶茶砸向墙壁，棕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滚出去！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陈泽护着林知意往门口退：“念念，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哽咽，“我最好的闺蜜知道我有喜欢了七年的人，还和他搞在一起，你让我冷静？“

林知意从陈泽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念念，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陈泽喜欢的是我...“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我。我瘫坐在床上，所有的愤怒突然化为虚无。“出去。“我轻声说，“请你们出去。“

陈泽还想说什么，林知意拉了拉他的衣袖。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离开了宿舍。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慢慢滑到地板上，抱紧双膝。桌上那杯没动过的奶茶还在滴水，像极了某种倒计时。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打翻就再也回不去了。

6

新年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它像一张扭曲的脸，嘲笑着我的天真。

手机在枕边震动了一下。我没有看。过去三天，它已经震动了无数次——来自父母的拜年问候，大学同学的聚会邀请，可能还有陈泽和林知意的解释或道歉。我不想知道。

窗外偶尔传来鞭炮声，提醒着人们这是喜庆的日子。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枕头套已经三天没换了，上面有眼泪干涸后的咸味。

肚子发出抗议的声响，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24小时没吃东西了。冰箱里应该还有年前买的速冻饺子，但我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又一阵手机震动。这次是电话。我勉强伸手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妈妈“。深吸一口气，我按下接听键。

“念念！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妈妈的声音充满担忧，“我和你爸打了多少次电话了，你都不接。“

“手机静音了，没听见。“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你感冒了？声音怎么这样？“

“嗯，有点。“

“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啊。“妈妈顿了顿，“对了，陈泽和知意没陪你过年吗？“

这个名字像刀子一样捅进胸口。我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他们...有事。“

“真可惜。往年你们三个不是总一起过吗？“妈妈继续说着，“对了，陈泽妈妈昨天跟我说，陈泽交女朋友了，好像是他们学校的。你知道是谁吗？“

我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清楚。“

“现在的年轻人啊，谈个恋爱神神秘秘的。“妈妈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带个男朋友回来？“

“妈，我头很痛，想再睡会儿。“

“好好好，你休息吧。记得吃饺子啊，大年初一不吃饺子不吉利。“

挂断电话，我扔开手机，蜷缩成一团。陈泽妈妈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已经公开到家长都知晓的地步。而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肚子又发出一声抗议。我强迫自己爬起来，拖着脚步走向厨房。冰箱里果然有一袋速冻饺子，还有半盒鸡蛋和几棵蔫了的青菜。我烧开水，机械地下了一人份的饺子。

等水开的间隙，我环顾这个小小的公寓。茶几上还放着年前买的装饰品——一对红色的小灯笼，原本是准备等陈泽和林知意来一起吃年夜饭时挂起来的。现在它们可怜巴巴地躺在那里，像两个被遗弃的孩子。

饺子在沸水中上下翻滚，我的视线模糊了。热气升腾中，我仿佛看到高中时的我们三个，挤在宿舍里吃泡面的场景。那时的林知意总是把自己碗里的火腿肠夹给我，而陈泽会默默把他的荷包蛋放在我碗边。

饺子煮好了，盛在碗里，我却没了食欲。只吃了两个就放下筷子。电视里重播着春晚，主持人夸张的笑声让空荡荡的公寓更显寂寥。

我走向书柜，从最底层拖出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大学四年的记忆——照片、票根、小纸条、礼物。我盘腿坐在地板上，开始一样样翻看。

最上面是一张电影票根，《情书》重映版，去年春天看的。那天本来约了陈泽，他临时说有事，最后是和林知意一起去的。现在想来，那天陈泽的“有事“，大概就是和林知意在一起吧。

下面是一叠明信片，全是林知意旅行时寄给我的。每张背面都写着“给我最爱的念念“，现在看起来讽刺至极。再往下翻，是一张我们三个在游乐园的合照，陈泽站在中间，我和林知意一边一个拉着他的手臂，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我的手指抚过照片上陈泽的脸。那时的他看我的眼神，和看林知意的有什么不同吗？我竟然从未注意过。

箱底是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我的大学日记。翻开第一页，是大一刚入学时写的：“今天和陈泽、知意一起逛校园。陈泽帮我拎行李，手心碰到了我的手背，心跳得好快...“

一页页翻过去，全是关于陈泽的点点滴滴。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说过的某句话，他看我的某个眼神。翻到中间，有一页被水渍晕开的字迹：“知意说陈泽可能喜欢我，我高兴得睡不着觉...“

水渍？我不记得自己哭过。而且这页的内容是开心的，为什么会流泪？我凑近仔细看，发现水渍的形状像是滴落的，不是从下往上晕开的泪痕。更像是...有人对着这页纸掉泪。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我快速往后翻，发现好几处类似的水渍，都在我写陈泽的内容附近。而最后一篇日记，写于三个月前生日那天：“也许我错了。也许陈泽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这篇日记也有水渍，但这次我确定不是我的——那天我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没有哭。是林知意。她看了我的日记，而且不止一次。

我的手开始发抖。继续翻箱倒柜，找出更多证据：陈泽送我的书里夹着的便条被动过位置，我收藏的电影票根少了几张，甚至我锁起来的抽屉有被撬过的痕迹——那个抽屉里放着我的日记钥匙。

所有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真相：林知意一直在监视我对陈泽的感情，搜集情报，然后...采取行动。

门铃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透过猫眼，我看到林知意站在门外，眼睛红肿，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我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开门还是假装不在。门铃又响了一次，接着是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知意来电“。

铃声持续了很久，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念念，我知道你在家。“林知意的声音带着哭腔，“求你了，开开门，我有话要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就五分钟，说完我就走。“她哀求道，“我...我把所有事情都写在信里了，但我想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

我看向地上散落的证据，又看看门外那个曾经最好的朋友。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愤怒，我打开了门。

林知意看起来糟糕透了。她瘦了很多，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看到我，她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谢谢你...“她哽咽着说。

我后退一步，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有话快说。“

林知意擦了擦眼泪，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想对你说的一切。但首先，我想当面道歉。对不起，念念。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为了什么具体道歉？“我冷冷地问，“是为了偷看我的日记，还是为了背着我勾引陈泽，或者是为了在我生日那天和他上床？“

林知意的脸变得惨白：“你...你都知道了？“

“猜的。“我冷笑，“看来我猜对了。“

林知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不是那样的...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帮你。但后来...我发现陈泽看你的眼神，那种温柔...我嫉妒得快疯了。“

“所以你就决定抢走他？“

“不是的！“林知意摇头，“我只是...想让他也那样看我。我开始找各种借口接近他，告诉他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假装成知心朋友。然后有一天...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你...“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春天。“林知意低下头，“电影社聚会后。“

正是陈泽放我鸽子那次。我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门框。

林知意急忙说：“但那之后什么都没发生！他清醒过来就道歉了。直到...直到三个月前，你生日那天...“

“够了！“我打断她，“我不想听细节。“

林知意瑟缩了一下，把信封递给我：“这里面写了全部经过...还有我的忏悔。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至少...至少我想让你知道真相。“

我没有接那个信封：“还有什么真相是我不知道的？你们背着我在一起多久了？“

“正式在一起...是从你生日那天开始的。“林知意低声说，“但之前...我们约会过几次。“

“几次？“

“五...五六次。“她结结巴巴地说，“都是在我告诉你他'有事'的那些日子。“

我点点头，出奇地平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知意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我是个卑鄙的人。但我真的爱过你，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你那么优秀，那么美好，所有人都喜欢你...包括陈泽。他只是不敢承认。“

“别把责任推给他。“我说，“你们一样恶心。“

林知意没有反驳，只是把信封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我走了...祝你幸福，念念。你真的值得更好的。“

她转身离开，背影瘦小而脆弱。曾经，这个背影是我最熟悉的——大学四年，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现在，它只是一个陌生人的背影。

我关上门，没有碰那个信封。让它在那里放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我才终于拿起它，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门铃又响了。这次是陈泽。

透过猫眼，我看到他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他按了三次门铃，又敲了敲门：“念念，我知道你在。求你了，我们谈谈。“

我靠在门上，没有出声。

“就五分钟。“他的声音沙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关于知意，关于我们。“

“没什么好说的。“我隔着门说。

陈泽沉默了一会儿：“至少让我道个歉。我对不起你，念念。“

“不必了。你们很配。“我转身离开门口。

“等等！“陈泽提高了声音，“那天...大年夜那天，我本来是要去电影院的。但知意突然说她胃痛，我送她去医院...然后她拉着我在广场上拍了那张照片...我没想到她会立刻发朋友圈...“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所以呢？你现在是在怪她？“

“不是！我是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太软弱了，总是被推着走...无论是你，还是知意...“

这句话让我彻底怒了。我猛地拉开门：“所以现在是我的错了？是我推着你去和林知意上床的？“

陈泽被我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质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去年春天？还是更早？“

陈泽的脸色变得苍白：“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冷笑，“包括你喝醉后把她当成我的事。“

陈泽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原地：“她...她告诉你了？“

“这不重要。“我深吸一口气，“重要的是，你们背叛了我，还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对不起...“陈泽低下头，“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你让它发生了。“我平静地说，“一次又一次。“

陈泽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我试过拒绝她的...但她总是说，如果告诉你，你会受伤...她说你太敏感了，承受不了...“

“所以你们就选择欺骗我？“我摇摇头，“你知道吗，最让我恶心的不是你们在一起，而是你们把我当成需要被保护的弱者，背地里却捅我一刀。“

陈泽无言以对，只是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走吧。“我后退一步，“别再联系我了。“

“念念...“

“我说，走！“我提高声音，“回到林知意身边去。祝你们幸福。“

陈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关上门，我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奇怪的是，我没有哭，反而有种奇怪的释然感。就像拔掉一颗坏掉的牙齿，虽然留下一个空洞，但再也不疼了。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冬天终将过去，而春天，总会来的。

我拿起手机，删除了最后一张和陈泽、林知意的合照。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海外交流项目的资料。

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