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他办公室门口。那天的风有些冷,吹得玻璃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弯腰收拾桌上的文件,背影佝偻了些,像是突然老了几岁。
电话是在那晚十一点四十三分打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时,听筒里传来一阵电流杂音,接着是父亲急促的呼吸声,“悦悦……不要相信林总……他们……”话还没说完,通话就断了。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立刻回拨过去,却只听见“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我把手机贴在耳边,反复播放那段录音。声音模糊不清,只有“林总”两个字格外清晰。我翻出抽屉里的旧手机,把录音文件备份进去,又检查了一遍存储空间。
第二天清晨,我去了父亲的公司。
办公楼门口站着两个陌生面孔,穿着制服,但不是公司的安保。我低头快步走过,混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十七楼,我沿着安全通道走到父亲的办公室。门锁着,但钥匙还在我的包里。我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推门而入。
办公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已经被翻过。我拉开抽屉,发现最里面夹层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数字和一个地址——没有署名。
我把它小心地收进口袋,转身准备离开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躲进洗手间,透过门缝看见两个人走进来,手里拿着相机和记录本,四处拍照取证。等他们离开后,我才从洗手间出来,走楼梯下楼。
第三天,我去警局调阅母亲的死亡报告。
接待我的警察看了我一眼,说:“家属已经签了同意书,死因是意外。”
我说:“我是她女儿,我想看完整的报告。”
他皱眉:“你有律师委托函吗?”
我没有,但我记得母亲生前常去的一家咖啡馆,在法医室附近。我绕道过去,在门口遇到了一位年迈的护士。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不是意外……但没人敢查。”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开始怀疑一切。
母亲为什么会死在家里?父亲为什么会被捕?公司为什么会突然破产?
我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却发现被远程锁定了。我拆下硬盘,找了个数据恢复店。
老板接过硬盘,看了我一眼:“这东西,有人动过手脚。”
我说:“能恢复吗?”
他说:“试试看。”
我又去了母亲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找到那位护士提到的老板。
他递给我一个牛皮信封,说:“你妈妈留下的东西。”
我接过信封,手有些抖。
回到家,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
照片上,是我父母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家酒店的大堂。纸条上写着一行字:“他们要动手了,别让他们得逞。”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我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我拿出录音笔,重新播放那段电话录音。这次,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父亲说话的间隙,背景里似乎传来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像是铁链。
我盯着窗外,心里第一次有了某种预感: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商业纠纷。
而是谋杀。
我起身,拿起背包,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塞了进去。我要查下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查,就不会有人替我父母讨回公道。
而这场复仇,才刚刚开始。
我站在公司大楼的阴影里,看着玻璃门映出自己模糊的身影。风从背后吹来,卷起几片枯叶,贴着地面向前滑行。上一次走进这里时,我还是个被父母庇护的女儿;而今天,我是来找答案的。
门口的保安换了一副面孔,我认不出他们是谁。前台姑娘低头敲键盘,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您好,请问找谁?”
“我想进档案室。”我说得平静,“父亲以前常去那里整理资料,有些私人物品可能还留在里面。”
她狐疑地看着我:“你是……沈总的女儿?”
我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拨通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说:“可以进去,但只能待十分钟,有专人陪同。”
我跟着穿制服的男人穿过走廊。这里的装潢比记忆中更陈旧了,墙纸泛黄,地毯磨损严重。曾经热闹的办公区如今空荡冷清,只有零星几个职员低着头做事。
档案室在走廊尽头,推开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文件柜整齐排列,积了薄灰。我走到最里面的柜子前,假装翻找东西,实则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几分钟过去,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我,又转向档案架。
“沈小姐?”他试探地问。
我转过身,露出微笑:“是的,您是财务部的张主管吧?”
他微微皱眉:“你父亲的事我很遗憾。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我示意他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我手写的几个数字和日期。“我最近在整理家里的旧账本,发现有一笔合作款还没结清,时间是去年七月,金额不小。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记录?”
他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这个……我不太记得了。公司已经解散了,很多资料都归档封存了。”
“我记得父亲提过,这笔钱是林总亲自批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轻松,“他说当时是口头协议,没签正式合同。”
“林总?”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所以您是知道这笔钱的?”我趁势追问。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急促:“沈小姐,有些事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我悄悄按下录音笔,继续道:“我只是想弄清楚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最后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不要相信林总’就断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快步走向门口。我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急促而不稳。
我等了几分钟,确认他走远后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林总交代的事办妥了吗?”
“那女孩今天来了。”
我放慢脚步,假装整理背包,在转角处停下。两个男人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带着压低的紧张感。
“她去了档案室,还问了张主管。”
“盯紧点,别让她查到不该查的东西。”
我记下他们的对话内容,迅速离开现场。回到车上,我才敢深呼吸一口。
打开手机,我把刚才录下的对话反复听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备份到云端。接着翻开笔记本,写下一行字:
蓝鹰徽章——黑衣男子——林总——证据销毁
我不知道这枚徽章代表什么,但它一定与父亲的死有关。
夜色渐沉,我坐在车里,望着公司大楼渐渐熄灭的灯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某种隐秘的讯号。
我握紧方向盘,驶离这片区域。
回家的路上,我开始回忆母亲临终前的种种细节。她的笑容、她的习惯、她偶尔欲言又止的表情。那时我以为她只是累了,现在才明白,她或许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那家数据恢复店。
老板递回硬盘,说:“恢复了一部分,但有些文件被加密了。”
“能解吗?”
他摇头:“除非你知道密码。”
我把硬盘接过来,插进电脑。恢复出来的文件大多是旧报表和邮件草稿,唯独一份PDF引起了我的注意。
标题写着:【内部会议纪要】
日期:2023年7月18日
出席人:林总、赵天豪、张主管……
我点开文档,里面的内容让我心跳加速。
“关于沈氏项目后续处理事宜达成一致意见:
资金链断裂计划按原定时间执行;
关键证人已妥善安排;
若沈某反悔,启动B方案。”
我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发闷。
这不是商业纠纷,而是蓄意谋杀。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最后那个电话的画面,还有母亲临终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悦悦,有些路,必须你自己走。”
我睁开眼,拿起录音笔,重新播放那段对话。
“有些事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是警告,还是提醒?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路灯次第亮起。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永远不会知道这座城市的黑暗角落里发生过什么。
但我不能停下。
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光的影子。
只要再往前一步,真相就会显现。
我抓起外套,走出家门。今晚,我要去找那位咖啡馆老板。
母亲留下的信封里,除了照片,还有一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