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上长老

徐元长老袖中飞出一道温润玉符,玉符迎风见长,化作一团三丈方圆的青色云霞,稳稳托住他与李玄。离地约三丈时,李玄目光扫过下方蜿蜒山道两侧,只见苍劲的古松翠柏枝干上,零星挂着些不起眼的符牌,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是基础的‘清风阵’与‘净尘符’,”徐元注意到李玄的视线,解释道,弟子们靠这些维持主峰路径的整洁。李长老,明殿位于的栖云巅。

他手中法诀一变,青霞速度陡增,平稳地载着二人向上攀升。

随着高度增加,天门派主峰及其支脉的格局在眼前徐徐展开。主峰巍峨,犹如一柄巨大的青色玉剑刺破苍穹,七条粗壮的支脉如同巨龙的肋骨,呈扇形向远方延伸。每一条支脉的顶端,都坐落着一片规模不小的殿宇群落,飞檐斗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然而,衰败的痕迹无处不在。徐元指向那些支脉殿宇:“李长老请看,那是七宿别院——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鼎盛之时,每院精英弟子拱卫主峰,威震一方。如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灵气匮乏,勉强还能维持运转的,只剩下天枢、天璇、天玑三院了。其余别院,只得暂时封存。”

当青霞攀升至云层高度时,徐元忽然法诀一转,操控云霞划出一道弧线,绕开了前方一片看似空荡的区域。“请长老见谅,前方空域是护山大阵‘周天星斗’残留的‘天巡区’,”他指着那片看似虚无,却隐隐有极其淡薄的青色阵纹如游鱼般闪烁的区域,语气凝重,“全盛时期,此阵展开可覆盖宗门疆域三千里,神威莫测。如今,只能勉强维持主峰核心区域周边三百里的基础防护了,这‘天巡区’虽已无杀伐之能,但空间紊乱,还是避开为妙。

飞行约莫半刻钟,一座青玉筑就的宫殿群终于穿透薄薄的云层,出现在视野中。它坐落在一整块巨大无比、凸出山体的“栖云玉”之上。这栖云玉本身便是一种上佳的聚灵石料,天然形成的纹理隐隐构成玄奥的阵势,自发地牵引着周遭稀薄的天地灵气汇聚而来。宫殿规模不算宏伟,但位置极佳,沐浴在浓郁了数倍的灵雾之中。殿前广场由温润的青罡石铺就,立着十二根素朴无华的石柱——原本这些柱子应是雕龙画凤、蕴藏强大禁制的灵柱,如今却只剩下支撑殿宇和稳固地基的基础功能,往昔的华丽与威能早已湮灭在岁月长河里。

青霞缓缓降落在殿前广场。六名身着整洁白衣的弟子早已垂手恭立,见到李玄,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却难掩紧张:“恭迎太上长老法驾!”

徐元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低声向李玄道:“按宗门古制,太上长老居所当有三十六名弟子轮值伺候,内外洒扫、传递讯息、看守门户。只是如今…弟子凋零,资源拮据,只得暂由他们六人先行服侍,还望长老体恤。

“无妨。”李玄的声音平淡,。笑着说道,他的目光并未在六名弟子或殿前广场过多停留,而是越过敞开的殿门,

殿内陈设简洁而古朴。玉质的蒲团,墙上悬挂一幅古画,虽非蕴含灵韵的法宝,却也透着清雅之气。整个殿堂纤尘不染,显然日常维护未曾懈怠。

“此间便是明殿主殿,后方云台是静思观景之处,灵气最为汇集。”徐元恭敬地引李玄步入殿内,介绍道,“长老日后若有任何需要,修炼所需,或是宗门事务垂询,随时吩咐弟子即可。”他垂手侍立,姿态无可挑剔,但眼神深处那份沉甸甸的压力与对未知的审视,却难以完全掩盖。伺候一位名位崇高却毫无修为根基的太上长老,这差事前所未有,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李玄微微颔首,笑着对徐长老说道辛苦长老和弟子们了。你们暂且退下吧,有事会呼唤你们的。弟子们告退了。这是传讯令牌,太上长老有事可以呼唤。

掌门玉衡真人那道蕴含无上威严的谕令,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其轰鸣虽已平息,但震荡的余波却如同无形的涟漪,持续不断地冲刷着天门派的每一个角落,渗透进每一座殿宇楼阁,萦绕在每一个弟子的心头。

对于刚刚踏入仙门、尚在兴奋与忐忑中摸索的新弟子们来说,这个消息带来的更多是巨大的认知冲击和难以理解的茫然。“黄级下品?太上长老?”他们互相交换着困惑的眼神,低声议论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听到的是一个荒诞离奇的传说。

而那些在门中修行了数年、十数年,甚至更久,经历过资源争夺、任务磨砺的“老”弟子们,反应则更为现实,也更为激烈。

核心弟子张岳道基初期,这个在宗门内以沉稳和实力著称的精英,此刻正站在自己位于天枢别院高处静室的露台上。他双手扶着冰冷的玉石栏杆,目光如鹰隼般穿透云雾,死死锁定着遥远栖云巅上那座青玉宫殿——明殿的方向。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祖师令…传承信物,或许…真有其事。”他低声自语,试图用理智去说服自己接受这铁一般的门规和掌门的权威,“但他…一个周身毫无灵气波动,连引气入体都千难万难的凡人…”张岳的声音里压抑着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和价值被否定的憋闷,“如何能担得起‘太上长老’这四个字的重担?日后宗门讲经论道,难道要我等向他请教修行关隘?若遇外敌来犯,强敌环伺,难道指望他拿出令牌喝退敌人?这置宗门法度于何地?置我等苦修数十载的弟子于何地?

在天璇别院的一处宽阔演武场上,原本热火朝天的切磋早已停止。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令牌…应该是真的吧?毕竟掌门和几位老祖都亲自确认了,还有那祖师殿的异象…”一个看起来较为年长、面容沉稳的内门弟子沉声说道,试图理性分析,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困惑,“祖师留下的祖训…想必也做不得假。可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充满了难以释怀的纠结,“让一个连灵气都感应困难、注定道途断绝的人,与我们云崖老祖、烈阳师祖他们平起平坐,执掌太上权柄…这…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更无法心服!”

“明殿啊…”旁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弟子接口道,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和浓浓的不平,“谁不知道那里是主峰灵脉汇聚的宝眼?在里面打坐一个时辰,抵得上我们在普通静室苦修半日!如此宝贵的修炼之地,给一个…一个根本无法修炼的凡人住着…”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最终带着一丝痛惜吐出了两个字:“…浪费!”这“浪费”二字,道尽了无数弟子心中难以言说的憋屈。

“哼,”另一名抱着双臂、倚在石柱旁的弟子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名头再大,权柄再高,在这修真界,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顶着太上长老的天大帽子,我看是祸非福。等着瞧吧,这位置,岂是那么好坐的?”他的语气充满了看戏的意味,等待着这位新晋太上长老出丑或难堪的时刻。

在烈阳子一脉弟子聚居的天玑别院,性情最为耿直火爆的核心弟子赵莽通脉巅峰,此刻正满脸涨红,像一头困兽般在院中踱步。他猛地停下,对着身边一位较为年长的师兄嚷道:“师兄!我受不了了!这口气憋得我道心都不稳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李玄夜除了那块祖师爷传下来的牌子,还有啥?啊?论修为,他连刚入门的师弟都不如!论见识,他懂个屁的修炼!以后路上遇见,难道真要我赵莽,堂堂通脉巅峰修士,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躬身行礼,口称‘太上长老’?想想都他娘的憋屈!我这就去明殿外问问,他到底凭啥坐这个位置!”说着就要往外冲。

“莽师弟!你给我站住!慎言!”年长的师兄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厉声呵斥,眼神中也同样充满了不解和郁闷,“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不服?满门上下,有几个真服气的?但掌门谕令就是法旨!祖师显圣是云崖老祖他们亲眼所见!此事已是铁板钉钉,不容置疑!你此刻冲上栖云巅,质问太上长老,就是以下犯上,触犯门规最严厉的条款!到时候别说是我,就是烈阳师祖也未必保得住你!废去修为,逐出山门都是轻的!”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依旧梗着脖子的赵莽,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忍一忍!且看着吧…这事透着邪性,太不寻常了。是福是祸,总会有个说法。耐心点!”

李玄前世他飞升上界,推算出苍天降下劫难,恐难以抵挡。便历经了几百万年收集诸天宝物秘法,施展九天转运分魂大法,隐瞒苍天。然后再东荒大地上布下归凡大阵,历经百万年,融入毫无资质凡胎的李玄夜。这样才瞒过苍天。这是他想了几百万年才想出的办法。

李玄脸上温和平静。他走向云台,而是径直盘膝坐于玉蒲团。

凡胎…锁死…仙帝残魂的感知如最精密的刻刀,瞬间剖析这具名为李玄夜的躯壳。结果冰冷得令人窒息:经脉如干涸龟裂的河床,纤细脆弱,淤塞不通;窍穴蒙尘,黯淡无光,对天地灵气拒斥如顽石;丹田气海,一片混沌虚无,从未被开辟。灵根?更是杳无踪迹。这具身体,是天道法则亲手打造的囚笼,断绝一切超凡之路的“绝品”。

“归凡大阵…百万载之功,果然彻底。”李玄心中低语,无悲无喜。这结果,正是他所求的代价——以彻底的“凡”,瞒过苍天之眼。

他需要的,非是引气入体,非是炼化灵力。这具废体,承载不了,也储存不下。他需要的,是重塑本源,蕴养先天元气!唯有最根本的生命源力——元气,才能从最细微处,撬动这“绝品凡胎”的桎梏。

仙帝记忆的瀚海翻腾。无数顶级功法掠过:《九转玄功》、《混元一气诀》…皆需根基,皆需门槛,于此身无用。

神念在记忆的深渊中急速搜寻,终于,神念定格在一篇蒙尘的残章——《元始蕴灵篇》。

此篇不修灵力,专蕴先天元气!它视整个肉身为一枚沉睡的“元始之种”。其核心奥义,乃引动天地间最精纯、一丝造化生机的本源之气,渗透滋养血肉微粒、骨骼精髓、脏腑生机。非是开辟经脉,而是从生命最底层,缓慢蕴养、壮大那先天带来却又被‘归凡’锁死的微弱元气,以此为本,重塑根基,逆转凡胎!

此法,慢如沧海桑田,寻常修士得之,终其一生也难见气感,故而被视为“无用之术”。

不再迟疑。李玄残魂凝聚所有心神,催动《元始蕴灵篇》玄奥法诀。他无法调动灵力,唯有以仙帝级的残魂意志为引,为那沉寂的“元始之种”呼唤生机。

这是一个精细到毫巅且极度耗费心神的功夫!李玄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呼吸都变得轻微而绵长。残魂之力如同风中残烛,强行催动秘法,如同在悬崖边行走。

这缕被约束提纯后的本源之气,在李玄神魂的引导下,并未冲击经脉,也未进入丹田。它如同无形的涓涓细流,以最温柔、最渗透的方式,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皮肤、肌肉、骨骼、脏腑…乃至每一个最微小的生命单元。

唤醒并蕴养那深藏于生命本源深处、被“归凡”大阵锁死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先天元气!

这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效果?微乎其微,几乎无法察觉。李玄夜的身体,从外表看,依旧是个毫无灵气波动的凡人。

改变的,不是力量,是根基!

汗珠沿着李玄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青罡石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百万载谋划,只为今日埋种。元气不壮,何谈改命?”他心如明镜。蕴养元气,是逆天改命的第一步,也是最根本、最艰难的一步。这粒元气种子,需要时间,需要本源滋养,需要他这缕残魂以意志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