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祭生门开

阎九的咆哮如同被压抑了三百年的火山轰然喷发,裹挟着熔岩般滚烫的怨毒和毁灭气息,在巨大的石阵核心空间里疯狂回荡。那声波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冲击,狠狠撞在四周布满蜂巢的狰狞石柱上,震得依附其上的青铜毒蜂簌簌坠落如雨!他脚下那沸腾的污浊暗影,在胸口青金封印彻底熄灭的刹那,如同挣脱了最后枷锁的远古凶魔,瞬间膨胀、升腾!

浓稠的暗红色血光,不再是光影的折射,而是凝结成了翻滚的、粘稠如实质的污血之潮!它带着刺骨的冰寒和吞噬一切的疯狂意志,如同决堤的血海,朝着距离最近的巫泱和秦莽,铺天盖地狂涌而来!所过之处,地面镶嵌的青铜脉络上流淌的微弱暗红流光被瞬间引燃、同化,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腾起腥臭刺鼻的青烟!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死亡的腥风瞬间扼住了两人的咽喉!

“躲开!”秦莽的嘶吼在恐怖的音浪中几乎被撕碎。极致的死亡威胁下,那深入骨髓的幽闭恐惧竟被短暂地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战场上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反应!他猛地将身边因震惊和血脉冲击而僵直的巫泱狠狠向后一推!

巫泱踉跄着撞向身后一根巨大的黑色石柱,冰冷的浮雕硌得她后背生疼,却也让她瞬间惊醒!手中那枚滚烫的青铜降魔杵应激般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青金色的光晕勉强撑开一个不足两米的光罩,堪堪将她护在其中。

轰——!

污血般的暗影狂潮,狠狠撞在了青金光罩之上!

嗤啦——!

如同滚油泼雪!刺耳的腐蚀声密集炸响!光罩剧烈地波动、扭曲、明灭不定!巫泱感觉手中的降魔杵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杵身传递来一股沛然莫御的冲击力,震得她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凉的杵柄!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

“呃啊——!”巫泱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将所有的意志和残存的气力疯狂注入降魔杵!那并非主动驱使,而是濒死边缘血脉本能的最后挣扎!先祖的罪孽化作的凶刃,此刻竟成了她唯一的盾牌!

而秦莽,则完全暴露在了那污血狂潮的边缘!

没有神器的庇护,只有血肉之躯!暗红血光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左臂和左肩!

“滋——!”

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血肉被强酸腐蚀的声响猛地响起!秦莽身上那件厚实的作训服瞬间碳化、消失!裸露出的皮肤在接触到暗红血光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迅速变黑、焦化、萎缩!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扫飞出去,重重砸在另一根石柱的基座上,碎石飞溅!

“秦莽!”巫泱目眦欲裂,嘶声尖叫!她看到秦莽左臂和肩头一片焦黑,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光如同附骨之疽,还在他焦黑的伤口边缘丝丝缕缕地侵蚀、蔓延!他痛苦地蜷缩着,意识在剧痛和幽闭窒息的双重折磨下迅速模糊。

污血狂潮一击未能彻底摧毁光罩,似乎更加激怒了其源头。

“嗬……嗬嗬……”阎九喉咙里滚动着非人的、如同砂轮打磨骨骼的嘶哑声响。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碎裂瞳孔中的暗红血光如同两团燃烧的地狱之火,死死锁定了光罩中摇摇欲坠的巫泱。他迈开脚步,不再是之前的僵硬滞涩,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沉重而稳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踏着粘稠翻滚的暗红血潮,如同从血池地狱中走出的魔神,朝着巫泱逼近!

每一步落下,脚下沸腾的污浊暗影就更加汹涌一分,石阵空间中那股源自灵魂的冰冷怨恨和毁灭意志就更加浓重一分!他走过的地方,地面镶嵌的青铜脉络剧烈闪烁,如同被唤醒的邪恶神经,发出贪婪的嗡鸣!

三百年的恨意,化作了实质的杀意,如同万载玄冰,冻彻骨髓。

巫泱背靠着冰冷的石柱,退无可退!降魔杵的光芒已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阎九那双流淌着血泪的碎裂瞳孔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滔天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碎!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源自血脉的、对真相的执拗和面对先祖罪孽的决绝——竟在此刻压过了恐惧!

她猛地将染血的右手,死死按在了滚烫的降魔杵上!温热的鲜血瞬间浸染了杵身古朴的雷纹!

“告诉我!”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因恐惧和决绝而扭曲,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直刺步步逼近的阎九,“怎么才能结束?!结束这该死的诅咒!结束你的痛苦!”

阎九的脚步,因这声嘶喊,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碎裂瞳孔中,滔天的恨意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激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那并非动摇,而是一种更深的、混合着无尽悲怆和荒诞的痛苦。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一个比哭更狰狞的笑容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开。

“结束?”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令人心悸的嘲讽,“用你们巫家……嫡系的血……浇透这石阵的根!用你手里那根……沾满血的杵……刺穿你自己的影魂!像你们对我做的那样……把自己……也钉在这里……永生永世!”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在巫泱的心上。血祭?自戮?永世囚禁?这就是唯一的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降魔杵的光芒又黯淡了一分,边缘已经开始被那逼近的污浊暗影侵蚀,发出滋滋的哀鸣。阎九的手,那只指甲刺破胸膛、沾染着自己黑红色血液的手,缓缓抬起,五指成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朝着巫泱头顶那摇摇欲坠的光罩,狠狠抓下!指尖缠绕的暗红血光,散发出毁灭的气息!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大地心脏最深处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猛烈爆发!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整个石阵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疯狂地摇晃、颠簸!

咔嚓!咔嚓!

巨大的黑色石柱上,那些狰狞的浮雕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依附其上的巨大青铜蜂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地崩裂、坠落!无数青铜毒蜂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起,如同炸窝的马蜂,发出混乱而惊恐的金属振翅嘶鸣,在空间中胡乱飞舞,形成一片混乱的死亡风暴!

地面剧烈地起伏、开裂!那些镶嵌在地面、流淌着暗红流光的青铜脉络,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光芒不再内敛,而是狂暴地向上喷涌,形成一道道扭曲的血色光柱,瞬间将洞窟映照得一片妖异猩红!

阎九那必杀的一爪被这剧烈的震动硬生生打断!他身体猛地一晃,脚下汹涌的污浊暗影也剧烈地波动起来!他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碎裂瞳孔猛地转向震动的源头——那深不见底的垂直洞窟!

巫泱也被这剧变震得摔倒在地,降魔杵脱手飞出,青金光罩瞬间破碎!她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垂直洞窟的入口处,原本弥漫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浓稠黑雾,此刻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翻滚、咆哮!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冰冷死寂到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意志,带着一种纯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吞噬”欲望,如同苏醒的灭世巨兽,从深渊的最深处,狂暴地升腾而起!

门后的东西……被刚才钥匙崩碎和影傀暴走的双重刺激……彻底……激怒了!

“呜嗷——!!!”

顺子坠入的深渊下方,猛地传来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狂躁、充满了非人痛苦的嘶嚎!那声音穿透沸腾的黑雾,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一种诡异的呼应!

紧接着,在巫泱和秦莽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只只毫无血色、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猛地从垂直洞窟边缘那沸腾翻滚的浓稠黑雾中……伸了出来!

一只、两只、十只……密密麻麻!

它们扒住冰冷的青铜基座边缘,扭曲着、抽搐着,用力地将下面的“东西”往上拖拽!

首先露出的,是头颅。

是顺子那张扭曲痛苦、布满青紫色血管的脸!但不止他一个!

在他旁边,是王教授那死鱼肚皮般灰白的脸!再旁边,是巫泱在虫谷失踪的助手小陈那张年轻却同样死寂的脸!还有更多……更多他们不认识、但穿着矿工服或古代服饰的、腐烂程度不一的头颅!

它们眼窝深陷,眼球浑浊或只剩下黑洞,嘴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却直刺灵魂的痛苦嘶嚎!它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僵硬而扭曲地从那吞噬一切的浓稠黑雾中爬出!每一个“人”的身下,都没有丝毫影子!它们是被吞噬了影魂的空壳!是门后存在驱策的……尸儡大军!

它们爬出深渊,空洞死寂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石阵中仅存的三个活物——巫泱、重伤的秦莽,以及……挣脱了部分枷锁的影傀阎九!

门后的存在,不再满足于等待祭品。它要……亲自收割!

石阵核心,瞬间化作了修罗场!

崩裂的石柱,坠落的蜂巢,狂乱飞舞的青铜毒蜂,喷涌的青铜血光,沸腾的黑雾,爬出的尸儡……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末日图景!

阎九站在翻腾的污浊暗影之上,面对那从深渊爬出的、由他曾经同伴(顺子)和无数牺牲者转化的尸儡大军,以及那沸腾黑雾中升腾起的、令他刻骨憎恨了三百年的恐怖意志,他那双流淌着血焰的碎裂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翻腾起一种超越了个人仇恨的、更加复杂汹涌的情绪——那是面对真正灭顶之灾时,源自“守门人”职责烙印的、深入骨髓的警惕与……一种被宿敌挑衅的、属于战士的狂暴战意!

三百年的囚徒,与门后的主宰,在此刻轰然对撞!

“嗬……”阎九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凶兽准备搏命般的嘶鸣。他脚下沸腾的污浊暗影不再仅仅针对巫泱,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如同蓄势待发的血色怒涛,迎向那从深渊涌出的黑雾与尸潮!

巫泱挣扎着爬向掉落的降魔杵,指尖终于再次触碰到了那滚烫的金属!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步步逼近的尸儡,落在阎九那与门后黑雾对峙的、孤绝而暴戾的背影上。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脑海中的绝望迷雾!

血祭……并非只有自戮一途!

先祖用血与魂驱动的降魔杵,能钉影,能碎钥……或许,也能……斩断这纠缠了三百年的枷锁?哪怕只是……一线生机?

她染血的手,死死攥紧了滚烫的杵柄,碎裂的瞳孔中,倒映着前方血光、黑雾与尸潮交织的毁灭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