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远了以后,姜夏伸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画笔,停在画板前。
“你为什么喜欢画画?”她问。
他转身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少年沙哑、清寒的声音响起。
“因为,我疯了。”
“嗯?”
“我的才华乍一看像金子,但金子里包裹的是一块顽石。”
姜夏再度望向这幅画作,太阳照在女孩海藻般的长发上,那明黄的光晕仿佛在亲吻那张侧脸。
花团锦簇的白蔷薇像雪一样化作纱裙,飘浮在玫瑰风旋中。
浓淡相宜的绿色让人联想到了大片的林荫。
同时,留白的地方,似乎点上了寥寥几笔银白,像漫天流星。
看着它,就好像见到少年忧伤的眼睛里,偷跑出来的一抹光亮。
而那微弱的亮光里藏着含蓄、汹涌的心事。
“可热爱之所以坚韧,是为了让人站在过去与未来的交界处,忠实于现在的自己。”
裴远疾往前走了几步,影子落在姜夏的身上,“孤独也许是艺术家生来的宿命。”
姜夏轻笑,“敏感是一种善良的天赋,但它容易被脆弱的心灵渐渐消磨,直至麻木。
你仰望了热爱那么多年,始终没有放弃过奔跑,一定很辛苦吧。
不如平视,甚至俯视它,也许,顽石切割开来会是一块璞玉。”
裴远疾弯下腰,俯身贴在姜夏的耳边,“你喜欢这幅画吗?”
“我深爱着我。”姜夏笑了,“没有艺术家不爱缪斯,所以,允许我在你的作品上添一笔吗?”
“乐意之至。”
姜夏在色盘中调出了靛蓝色。那条看上去像是被风吹走的丝带,恰好遮住了女孩的眼睛。
“当人不再依赖眼睛,试着信任心灵所感受到的一切时,世界会逐渐变成理想的样子。”
裴远疾也笑了。
中午吃完饭后,林盛杨和裴远疾一起窝在房间里研究毕业设计。
姜夏则和阿梨一起摆弄着地里的瓜果蔬菜。
忽然,有人敲门了。
来人一见姜夏,便兴高采烈地抱了上去。
“小和穗,你放学了。”姜夏说。
扎着马尾的女孩松开了手,稚气的脸上,那一双眼睛格外明净。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粉色卡通封面的笔记本,有些激动地说,“阿姐,我会写诗了。”
姜夏揉了揉和穗的额前翘起的发丝,一脸骄傲,“那我们小和穗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来,阿姐给你做了你喜欢的茉莉花糕。”
和穗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姜夏只一眼便猜出来她在想什么,“阿梨在院子里荡秋千呢。”
“阿姐,我等会能不能先跟它玩一会?
我这次期末可是拿了班里的第一名。”
“行。”姜夏很爽快地答应了。
所以,和穗坐在小板凳上一顿吸猫。
姜夏把水果和糕点、酸奶一并放在桌子上后,握着一柄蒲扇在和穗的身后,摇啊摇。
和穗也很听话,玩了一会,就拿起笔记本,递到了姜夏手里。
浅粉色的内页里,娟秀的铅笔字一笔一画十分工整。
小猫不会说爱
它只是等人睡熟了,窝在身边
——《猫》
我向月亮借了魔法
星星发夹别上她的白发染成黑色
——《星星》
妈妈常说死后的人都去了天堂
所以,我折了纸飞机
想让爸爸听见我思念的声音
可天边飘来一朵乌云
它掉起了眼泪
——《乌云》
贝壳里进了沙子
然后,它变成了皇冠上的珍珠
大人们形容爱的诺言
——《珍珠》
太阳和雨的婚礼上
诗人写孩子都捡到了彩虹喜糖
——《喜糖》
明明是年年期盼的暑假
我却越来越难过
糖果依旧很甜
心事让它慢慢变苦了
——《长大》
伙伴们疯跑过的那条路
一转眼
只剩我和影子了
——《路》
姜夏合上本子,拿了块茉莉花糕放在了和穗小小的掌心里。
“我们小和穗写的诗里藏着生活的大道理。
充满童真的语言表达流露着可爱、纯粹、细致的情感。
看来,阿姐以后也要多多向我们小诗人和穗学习才行。”
和穗红了脸,小口小口地咬着花糕,甜滋滋的味道就像她眼中香香软软的阿姐一样。
每当想起回家的路上,阿姐在等她。
那些烦恼和压力似乎都消解在了这一块茉莉花糕里。
“小和穗,阿姐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姜夏说。
“阿姐你说。”
“阿姐现在呢,要回房间待一会,你乖乖在这里陪阿梨好不好?
另外,桌子上的东西,小和穗要自己吃掉,你要是想喂阿梨,就挖一勺酸奶放在盖子上。
这个艰巨的任务,小和穗可以独立完成吗?”
“好。”和穗的声音十分洪亮,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