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点数的滋味
冰冷的空气裹着纸张霉变和陈旧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厚重的玻璃门在林默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尖叫与混乱。光线被老旧的磨砂玻璃切割成浑浊的斑块,落在光洁但布满细小划痕的水磨石地面上,显得异常冷清。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午后的倦怠像一层厚重的尘埃,弥漫在整个空旷、高大的旧办公走廊里。只有头顶几根老旧的荧光灯管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光亮,顽强地对抗着窗外的天光。
林默几乎是扑向那扇唯一亮着日光灯光的门缝。他喉咙里如同堵着滚烫的沙粒,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的撕裂感。汗水在冰冷的额头蒸腾,沾湿了额角新添的伤口边缘,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刺痛。胸口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像是要撞碎这具疲惫不堪的躯壳。时间:2点 54分。距离公告的死亡线——四点整,只剩下一小时零六分钟!
门框上方钉着一个不起眼的亚克力小牌,边角泛黄磨损。白底红字:“老厂拆迁资产处置办公室(临时)”。
他用没打石膏的右手猛地推开虚掩的门板。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嘎长响,打破了办公室里原有的沉滞宁静。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两张旧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高高低低的文件夹、成捆发黄的档案纸和散落的回形针、长尾夹。一个身材微胖、穿着深蓝色涤纶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李大姐)正背对着门口,弯腰在一个铁皮文件柜前翻找着什么。桌上一只掉漆严重的白色搪瓷茶杯冒着微弱的热气,浓郁的劣质茶沫香气钻进林默的鼻腔。
开门声惊动了她。李大姐直起身,皱着眉转过身,脸上带着被打断工作的不悦。她的目光扫过林默气喘吁吁的样子、额角渗血的伤口、左臂沉重的石膏、洗得发白并沾染了路上污渍和汗渍的旧外套时,那点不悦迅速被一种混合了惊讶、诧异和些许……避之不及的嫌弃所取代。
“同志,我是林建国儿子的林默!我来办内部认购申请!”林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用尽力气让这句话显得清晰。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一沓文件——父亲签名丑得扭曲的证明、公告、母亲的银镯子——一股脑递了过去,带着不容拒绝的迫切。“赶时间!麻烦您,林建国!老技术员!就是厂里那个获过奖的林建国!”他近乎是急切地点着文件上那个艰难签下的名字,试图强调那份微薄的分量。
李大姐的目光在他脸上和那叠皱巴巴的文件上来回逡巡了几下,眉头锁得更紧。她接过文件,翻看着工龄证明和公告,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种刻板的公事公办神情。
“林建国…退休那个技术员…”她嘀咕了一声,随手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目光瞥了一眼桌上一个罩着塑料壳的老式电子钟:2:55。
“你怎么现在才来?”她拖着腔调,带着一种特有的、机关基层人员的不耐烦,“都下午了!我们四点下班,材料多着呢,你这时间……”她扫了一眼林默递过来的其他证明,目光尤其在看到那个老银镯子时停顿了一下,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就在李大姐准备说“下次再来办手续登记”的关键时候——
喀哒!
里间办公室那扇漆皮剥落严重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崭新藏青色西装、梳着油光水亮背头、大约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他手里捏着一份同样格式的申请表,指尖还夹着一支笔帽镶着小小银色LOGO的高级签字笔。皮鞋踩在空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晰响亮的回音。
这男人目光扫过办公室,在李大姐身上掠过一丝熟稔的笑意,随即精准地落在林默身上。那是一种从上到下的、毫不掩饰的打量,像在评估一件旧货摊上的破烂家具。他脸上的笑容带着浮于表面的油腻,眼神深处却是一种冷漠的傲慢和一丝……被打扰的不快。
“哎,李姐?忙着呢?”他语调轻快地对李大姐说着,自然地绕开挡在桌子前面的林默,将自己那份打印清晰、边角挺括的申请表“啪”地一声轻放在桌子上,压在了林默那叠皱巴巴文件的上面。动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李经理!”李大姐脸上那股公事公办的冷淡瞬间像见了阳光的冰层一样化开,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哎,您这申请表也弄好了?快坐快坐!外面冷吧?来喝口热茶,水刚烧开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拉开自己办公桌旁边唯一一张还看得过去的旧圈椅,拿起暖水瓶就要往刚才自己那只旧茶杯里续水——显然这是她能立刻拿出来的最高礼遇。办公桌后面靠墙处有两个廉价的塑料方凳,她看都没看。
李经理——李茂才,嘴角勾起一个很受用的浅笑,对续水行为未置可否,但身体已经顺势坐进了那张看起来最“体面”的圈椅里。他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地、像才注意到似的,再次落到被晾在一边、如同空气般的林默身上。
“啧,”他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嗤笑,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讥讽,“老厂这点蚊子肉一样的小铺面,穷职工那点芝麻福利,还有人掐着最后点时间来抢着塞牙缝呢?呵,真不懂规矩。”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这间不大的办公室,每一个字都像在刮擦林默的神经。
林默沉默地站在原地,后背绷得笔直。冰冷的愤怒和耻辱感在胸腔里沉淀,远比破口大骂更炽热。他没有看李茂才,只是将目光死死钉在李大姐脸上——那张脸上此刻正写满了为难。
“李经理,您看……”李大姐果然转向林默,脸上的为难立刻切换到林默这边,“小林是吧?你看你这……时间本来就晚了,”她拿起林默的文件,手指拈起那张签着扭曲名字的公告页在眼前抖了抖,发出哗啦的脆响,“资料也这么不齐整(其实基本要件都在),签名都抖成这样了……担保物也不合规(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一旁桌上那个被忽视的银镯子)。”
她语速加快,似乎想速战速决:“你这情况……很难办啊。”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2:57。“李经理这边手续齐全,人也在这儿,”她朝着李茂才那边努努嘴,堆起一个对林默来说极其刺眼的笑容,“我们优先给他处理。你这……下次早点来登记吧?省得大家麻烦。”
李茂才坐在舒适的椅子里,调整了一个更惬意的坐姿,跷起二郎腿,西装裤的裤线笔直得晃眼。他拿着自己那支高级笔在指尖随意地把玩着,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林默那份破破烂烂的文件,又扫过他额角的伤,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加深了,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他没说话,但那份无声的嘲弄比语言更刺骨。
绝路!
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和识海中那种精神力过度压榨后的虚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随时要将林默吞没。父亲的咳嗽声、刀疤强随时可能砸响的门声、那个冰冷倒数的挂钟指针,如同群魔狂舞的幻影在脑海中闪烁!下一次机会在哪里?反噬的霉运会不会直接夺走父亲最后一点时间?眼前这个仗势欺人的李茂才,和这个看人下菜碟的李大姐,是他眼前唯一的闸门!
意识深处,冰冷的提示如同唯一的灯塔:【当前气运点:3】
支付!
必须支付!
一个念头在强烈的生死压迫感下瞬间形成:投入1点!目标:李茂才文件漏洞、李大姐真实顾虑、当前环境下最高效攻击点!
念头刚落——
嗡!
熟悉的、意识核心被骤然抽离的撕裂感与冰冷信息洪流瞬间冲刷过来!尽管林默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次的感觉格外沉重,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拖拽着坠向一个分析事件的冰冷深渊!巨大的精神负担混合着身体的疲惫,让他眼前瞬间发黑,额角的伤口因为血管扩张而突突跳痛!他不得不猛地伸手撑住冰冷的桌角,才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
识海的光屏瞬间点亮:
【支付1点气运点!启动‘模拟推演(低级)’!目标:李茂才申请材料及经办人顾虑!】
【模拟开始!精神负荷高!】
瞬间!
画面碎片:李茂才那份放在桌上的申请表被微风吹起一角。签名栏——乙方法定代表人(或委托人)签名处!那几笔连在一起的花式签名,边缘有些模糊晕染,像是……被某种硬物(笔帽?)在油墨未干时无意中蹭了一下,导致签名的尾部线条不够清晰连贯,甚至有一点细微的重影!结论:签名真实性存疑,疑似代签或非本人正常书写状态遗留!
声音碎片:李茂才低声对着正在翻看他文件的李大姐说了一句话,声音模糊但意思精准传递:“李姐…放心…晚上‘老地方’…那份心意…给你留着…”(潜台词清晰:“好处费”已准备好!)
感觉/信息碎片:来自李大姐深层的、下意识的想法波动——她对李茂才那份轻松悠然有恃无恐姿态背后隐隐的不安:“赵宇公子那边……只电话里提过一句表亲……谁说得准真假?万一出岔子……这认证书……经办人可是要签字的!责任……搞不好是我……”(核心顾虑:裙带关系不够硬,怕背锅!)
模拟结束!
沉重的精神压力骤然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头痛和虚脱感!林默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识海中那清晰无比的三条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
力量!这就是气运点!这就是信息差带来的,在绝境中撕开一道缝隙的力量!
李大姐已经在动手把林默的文件收拢,打算往旁边一堆废纸上搁,同时热情地转向李茂才:“李经理,您身份证带了吧?我这就帮您扫描一下原件……”
林默猛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略显嘶哑但异常清晰的声音陡然在办公室里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李姐!”
这一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李大姐的动作和话音戛然而止。也让原本姿态松弛的李茂才,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玩笔的手指也停顿了一下。
李大姐愕然地转头看着林默。林默脸色苍白,额角的汗珠在冷光灯下闪亮,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得可怕,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的不是怒火,而是一种纯粹得接近残酷的冷静。
“麻烦李姐,按规矩来。”林默看着李大姐,每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清晰,“程序该怎样走,就怎样走。耽搁您最后这点工夫。”
他的手伸向桌上那份被推到边缘的文件,没有去抢,只是精准地将那张盖着老厂公章、工龄记录详实的证明抽出,又将那个被李大姐轻描淡写说“不合规”的老银镯子拿起。
“我的担保物,”林默举着那只在灯光下泛着温润旧光的银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到李大姐耳中,“是我母亲留给我父亲,最后一点念想。他快不行了,咳着血在床上签的名,就想凭着这点念想,给我这个儿子换一条活路!”他没有刻意煽情,只是陈述事实,但那沉重的“不行了”、“咳着血”、“最后念想”、“换条活路”,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石头,砸在李大姐心头那根犹豫的弦上。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略微拔高,带着一种锐利的指向性,目光如同两根冰冷的钢针,猛然刺向旁边坐着的李茂才!后者脸上的悠闲瞬间僵住。
“至于材料合规性——”林默的声音如同带着冰渣,“我林默,至少确保所有签名(他特意顿了顿)是申请人亲手所签(他目光扫过林建国那扭曲的签名),身份明白无误(他指着文件上父亲清晰的照片和身份信息)。不想有些人,拿着笔随便划拉几笔,名字都签得糊里糊涂(他的目光精准地投向李茂才申请表上那略有模糊晕染的签名处),连谁签的都说不清楚,就敢往上递材料!这种糊弄,要放大了看,算不算冒名顶替?”
他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剔骨刀!李茂才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拿着笔的手猛地攥紧,手背青筋瞬间暴起!原本稳如泰山的坐姿也瞬间绷直,脸上那种油滑轻蔑的表情被惊愕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取代!他下意识想去看自己的签名处!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李大姐顺着林默的目光看向李茂才申请表的签名处,脸色也是猛地一变!那一点点晕染模糊确实存在!她刚才忙着逢迎,根本没细看!
不等李茂才和李大姐做出反应,林默突然身体前倾,凑近还在震惊中的李大姐。这一步压得很低,声音骤然压低,低沉、急促,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紧迫感和最后的致命一击:
“李姐!别糊涂!”林默的声音压得像耳语,但每个字都狠狠凿进李大姐心里深处最隐蔽的恐惧角落!“赵公子(赵宇)的名头响!但响到隔着几层山、几条河?他跟你沾亲带故吗?打保票画押给你留字据了吗?!万一今天这认购权……明天就被人捅出来材料作假!经办人签字的是谁?!担责背锅的是谁?!是他李茂才?还是后面八竿子打不着的‘赵公子’?”
林默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字字穿透心神:“能躲过去的只有他们!最后站在靶心替罪羊位置挨枪子的……就是你!李姐!”
他猛地退后半步,声音恢复之前那种略带嘶哑但清晰的语调,斩钉截铁地给出最后的、似乎是为对方着想的“解决方案”:
“按规矩给我登记上!所有文件合规!签名清楚!真出了问题,是我林默自己材料不全!是我担责!白纸黑字!你按章办事,谁也攀扯不上!没您的责任!”
最后一枚砝码落下!一锤定音!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荧光灯管的嗡鸣声在持续低响。
李大姐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她的脸色变幻不定,如同打翻了调色板——震惊、迟疑、瞬间涌起的巨大恐惧(被林默那句“担责背锅的是你”精准引爆),以及一丝被看穿底牌的羞恼!她捏着林默文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目光死死钉在林默那张平静却暗藏锋芒的脸上,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桌旁那张申请表上那个被点破的签名瑕疵!
林默的话,冷酷又现实!戳破了李茂才那层靠山(赵宇)的虚伪泡沫,更把她这个经办人推到了责任火堆的最前沿!那份她刚才还热情洋溢要优先服务的申请表,此刻在她眼里简直像一块滚烫烙铁!代签嫌疑!程序瑕疵!责任真空!任何一点爆出来,李茂才拍屁股走人容易,她跑得了吗?!
李茂才更是惊怒交加!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那种油滑的伪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当众揭短的羞怒和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恐慌!他指着林默,声音因为极度的意外和恼怒而拔高,甚至有些变形:“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敢污蔑……”
“哎呀!”
李大姐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叫了一声,打断了李茂才的质问!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夸张的仓促和惊慌,一把从桌上抓起林默刚才递过来的文件、证明和那个银镯子!那动作快得像是要把这些“麻烦”远远抛开,却又死死攥在手里!
“流程!对!流程最重要!”李大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和慌乱,她根本不敢去看怒视着她的李茂才,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林默那沓“合规”、“签名清楚”、“身份明确”的文件上,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那微胖的身体迸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几乎是扑到办公桌前唯一的电脑旁,粗暴地拉开键盘抽屉,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开始极其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异常刺耳!
她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语速极快地对着林默说:“手续!按手续走!按规矩登记!给你登林建国的认购申请登记!签字…文件…都先放这儿!登记了!今天最后一天了!下班前要送报的!登记号等下给你!”她几乎是吼叫着,像是在为自己壮胆,更像是在驱赶某个无形的恐惧!最后那句“登记了!今天最后一天了!”几乎是对着空气喊出来的宣告。
登记表单飞速生成!屏幕闪烁的光映在李大姐冒汗的额头上。她操作鼠标的手指都在细微地哆嗦。
她又猛地扭头,动作幅度极大,目光躲闪着李茂才那张因错愕、惊怒而扭曲的脸,声音带着一种强行挤出来的、虚张声势的强硬和刻意撇清的意味:
“李经理!你的申请…那个签名…资料要再核实一下!对,核实!要…要谨慎点!你先拿回去看看…明天!明天上班你再拿来处理吧!我这忙着给这位…按规定办完下班前登记呢!快下班了都!”
她把“明天”、“再拿”、“仔细看看”、“下班时间”这些字眼咬得很重。这是赤裸裸的拖延和拒绝!更是当着林默的面,明确地划清了界限!那份带着瑕疵的“优质”申请,被她像丢弃烫手山芋一样,推回给了李茂才。
“姓林的!你!你他妈给我等着!”李茂才气得脸色由白转青,额角青筋跳动!他指着林默,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的签名问题被抓住了!更知道今天这临门一脚被林默硬生生踹开了!登记已生!他毫无办法!只有那怨毒的目光像淬毒的钉子,狠狠钉在林默脸上。最后,他又极度不甘地瞪了还在电脑上疯狂操作、头都不敢抬的李大姐一眼,猛地一把抓起自己那份申请表,几乎是咆哮着冲出了办公室!皮鞋踩地的声音带着暴怒的震颤远去,撞在空旷走廊的墙壁上激起重重回音。
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李大姐那急促而带着慌乱的键盘敲击声。
林默靠在冰凉的桌沿旁,身体如同彻底卸去所有重负后的空壳,那点强行凝聚的精神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剧烈的头痛混合着深深的疲惫与虚脱感猛地反噬回来!他闭了下眼睛,眼前阵阵发黑。
识海深处,冰冷的光屏安静地流淌出最后的提示:
【成功在关键竞争(有限资源掠夺)中获胜!击溃规则外的阻碍(李茂才),迫使经办人(李大姐)在高压下做出符合程序但被迫的选择!达成生存资源阶段性重要突破(认购登记初步成立)!】
【获得气运点:2】
【当前可用气运点:4】
登记成功!登记号生成!这是最脆弱的、但也是真实的起点!父亲可能获得一笔救命钱!或者一个赖以存身的铺面!
然而林默却毫无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从深海中刚被捞出、近乎窒息的疲惫。他看着屏幕上生成的编号,看着那个依旧不敢抬头看他的李大姐。明天的押金……还有家里咳血的父亲……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刀疤强那张凶戾的脸。
他默默地从桌边直起身,没有再看李大姐一眼,转身,拖着沉重如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出了这间充斥着尘埃、权力算计和最后一点侥幸的办公室。
夕阳的光线从走廊尽头高大的窗户斜斜照入,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气运点增加至4,但这宝贵的第一次胜利,带来的喘息也仅仅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