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绝色之貌

理智在尖叫,告诉苏轻言应该立刻转身离开。

眼前这个男人,来历不明,身受重伤,明显是卷入了天大的麻烦之中。救他,就等于将自己置于未知的危险之下。她好不容易才从苏家那个泥潭里挣脱出来,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破茅屋,和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规划。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让她和弟弟万劫不复。

可是,她的眼睛,却完全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

那是一种怎样的容貌?

即便是沾染了血污,陷入了濒死的昏迷,也无损其半分风华。那是一种超越了皮相的、深入骨髓的美。清冷,破碎,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天生的矜贵,仿佛皑皑雪山之巅的一株绝世雪莲,纵然即将凋零,也依旧圣洁得令人不敢亵渎。

苏轻言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前世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为了看一场顶级男模的走秀,可以一掷千金。但此刻她才发现,以前见过的所有所谓“神颜”,在这张脸面前,都黯然失色,变成了平庸的瓦砾。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她心中叫嚣着,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盘算。

——不能让他死!

这样的一张脸,如果就这么消失于世间,那将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损失!

“疯了,苏轻言,你真是疯了!”她喃喃自语,话语里是自我唾弃的绝望,但身体却已经无比诚实地行动起来。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刚刚做好的简易担架,确认它足够结实。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面对最艰难的挑战——将这个沉睡的美人,搬上担架。

她先是尝试着去抬他的胳膊,入手的分量让她心中一沉。这个男人看起来清瘦,骨架却很匀称,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全是结实的分量。她估摸着,他至少比自己重上两倍不止。

“一、二、三,起!”

她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他的上半身从草地上拖起来一点点。她的手臂肌肉在瞬间绷紧,发出酸楚的呻吟。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立刻就冒了出来。

太重了!

她只能换一种方法。她将担架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放置,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滚”和“挪”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他往担架上蹭。

这个过程狼狈不堪,也毫无美感可言。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整个人都快要趴在了地上。有好几次,她都因为力竭而险些放弃。但每当她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的侧脸时,一股莫名的力量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救他!一定要救他!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唯一的信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一个时辰,当她终于将那个男人完整地安放在担架上时,她自己也累得瘫倒在地,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酸痛无比。喉咙里,因为剧烈喘息而涌上一股腥甜。

她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作孽,不可活。

但休息了片刻之后,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天色已经开始向晚,山林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昏暗。她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天黑之后,山路会更加危险,弟弟一个人在家也会害怕。

她走到担架前,双手紧紧地握住担架前端的两根木杆。

“得罪了,美人。”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猛地一用力,将担架的前端抬离了地面。

沉重的分量,让她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双脚都险些陷入泥土里。

她咬着牙,拖着这致命的“美丽”,开始了艰难的归途。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漫长百倍。

崎岖的山路,对于空手的她来说尚且不易,更何况是拖着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担架在布满碎石和树根的地面上拖行,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前进一步,苏轻言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的肩膀被木杆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红痕,火辣辣地疼。她的手掌,早已被粗糙的树皮磨破,渗出了血丝。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尘土里,很快就消失不见。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肺部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有好几次,她都因为脚下打滑而险些摔倒。每到这时,她都会下意识地先稳住担架,生怕颠簸到上面那个不知死活的美人。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住地骂自己。

“苏轻言啊苏轻言,你就这点出息!看见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了!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吧?要是把他拖回去,他死了怎么办?要是他活了,是个大麻烦怎么办?要是他的仇家找上门来怎么办?”

无数个可怕的后果在她脑海中盘旋。

但每当她回头,看到担架上那张沉静如水的睡颜时,所有的理智和担忧,又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算了,管他呢!

天大的麻烦,等发生了再说!现在,先把人救回去是正经!

抱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反而生出了一股蛮力。

她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后果,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挪动。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简单的目标:往前走,再往前走一步。

不知不觉中,夕阳彻底落下了山头。山林被一层深沉的暮色所笼罩,晚归的飞鸟发出几声凄清的鸣叫。

就在苏轻言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即将要倒下的前一刻,她终于看到了山脚下,那间属于她的破茅屋。

屋子的烟囱里,正冒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那是她早上出门前特意嘱咐弟弟,如果火炕冷了,就往灶膛里添一把柴。

那缕炊烟,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那是她的家。

看到家的瞬间,苏轻言的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她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拖着担架,踉踉跄跄地走进了自家那个小小的院子。

当她将担架放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姐姐!你回来啦!”

听到动静的苏轻安,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当他看到院子里那个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时,吓得小脸煞白,惊叫了一声。

“别怕,安儿。”苏轻言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这是姐姐……在路上救的一个人。”

她扶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

最后的挑战,是将这个男人弄进屋里,放到火炕上。

她让苏轻安帮忙,一人抬着担架的一头。姐弟二人合力,哼哧哼哧地,终于将担架抬进了屋里。

再然后,就是将他从担架上挪到火炕上。

这个过程,又耗尽了苏轻言最后一丝恢复的体力。当那个男人终于安稳地躺在温暖的火炕上时,苏轻言自己也直接瘫倒在了炕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了。

她看着炕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绝色美人,又看了看旁边吓得不知所措的弟弟,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疲惫和茫然。

人,是救回来了。

可他身上的伤那么重,还中了毒。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枚古朴的木手镯,在昏暗的油灯下,似乎正静静地散发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