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浑然不觉。刚下班,她在单位门口遇到了新调来的文化局副局长周扬。他是典型的高知子弟,风度翩翩,办事细致周到,刚来就对林渺表达过含蓄的好感。这次是再次提到市里年底要搞个大型文化活动,想请她私下给点建议(顺便邀请周末看音乐会)。这种公务场合的礼貌应酬,让她感到疲惫不堪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
她满心想的都是林焰。今天是生日,他答应会打一个超长的电话。早早回到家,脱掉束缚的套裙,换上舒适的练功服,找出那枚珍贵的芭蕾舞鞋坠子贴在胸前,等待着。电话如约而至,却是她打过去的。
“焰,你猜我今天……”“……”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极力克制。“焰?怎么了?你在修车?”“林渺,”他的声音冰冷、沙哑,带着林渺从未听过的陌生和疲惫,“累了。就这样吧。”“咔哒。”盲音。冰冷、决绝,不容置疑。
林渺呆住了。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疯狂回拨,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一遍,两遍……几十遍,直到手机滚烫,电量耗尽,绝望如同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她。
几天后,她在单位附近那条熟悉的街角买早餐时,余光瞥见一辆深灰色的重型机车静静停在废弃报刊亭后面。那剽悍的线条、那伤痕累累却依旧桀骜的油箱虎纹……“凯旋?!”她的心猛地一跳!连滚烫的豆浆泼在手上都浑然不觉,她疯了似的冲向那台车。
没错!是他的车!车座上还覆盖着厚厚的灰,显然停了好些天了!钥匙孔上方,挂着一枚小小的金属铭牌,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LM”——林渺&林焰。
巨大的震惊和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来过!他真的来过!就在她生日那天!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刻!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车在这里?人……人呢?!
答案呼之欲出。想到那天傍晚单位门口和周扬的短暂交谈……那个在旁人眼中可能显得“亲密”的角度……那个她坐进周扬车里的画面……林渺浑身的血液瞬间结冰,冷得牙齿打颤。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愧疚如同巨浪将她拍入海底。
她疯了!请了假,不顾一切买下最快的高铁票冲回那座曾经承载着他们所有爱与梦想的城市。她冲向他那间熟悉的车库,门锁紧闭,里面空空如也,连一颗螺丝钉都没剩下。冲向他租住的公寓,房东不耐烦地说:“早搬了!那小伙子……嘿,走时连那辆宝贝机车都没要,就把这破地方钥匙一丢,鬼知道去哪儿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在车行老李那里。老李看着林渺惨白的脸,叹了口气:“丫头,来晚啦。小林……他把店里的股份全卖了,半卖半送,交代了几台老客户的定制改车进度,收拾了点东西,塞给我一个厚信封说给大伙儿分了,就走了。啥也没说,就跟风似的。留了个口信……只说要你别找他了,天高海阔,两不相欠。”
“天高海阔,两不相欠……”这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渺心上,烫穿了五脏六腑。没有愤怒的指责,没有解释的机会,只有最彻底、最冰冷的切割。他就这样,带着所有心碎的证据,从她的世界里彻底、干净地消失了。如同他出现的那个傍晚,突如其来,又如疾风般消失,只留下她在原地,感受着比北风更彻骨的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