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您疯了吗

“阿厌……”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的、仿佛加了十斤工业糖精的温柔,轻飘飘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别怕……”

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光影在少年脸上剧烈晃动,给他本就阴郁的脸又增添了几分鬼片氛围。

“……娘在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厌所有的动作,咳嗽、喘息、甚至连指尖细微的颤抖,都在刹那间冻结。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深陷的、枯井般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我的倒影。

那里面不再是死水般的沉寂,而是翻涌起了滔天的巨浪!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猝不及防撕裂了坚硬外壳后,露出的、极其深重的困惑和……

某种更加尖锐的警惕?那眼神,活像看到一只母猪突然跳上了树,还开口朗诵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烛光在他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疯狂跳跃,像两簇被强行投入了滚油的火星,感觉下一秒就要炸了!

就在这死寂的、空气都仿佛凝成冰块的瞬间——

一点寒芒,毫无征兆地从他垂落在身侧的宽大袖口里闪出!

那光芒极冷,极快,带着一种无声无息的致命气息,像毒蛇骤然亮出的獠牙!目标直指我脆弱的小心脏!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四肢末端,又在极寒中冻结。

来了来了!原著杀招!我命休矣?

原著里,就在林婉掐住他之后,濒死的沈厌就是用藏在袖中的匕首,给了她致命一击!

我该躲开!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着!

大脑:快闪!身体:不,你不想,你腿软了!

可就在那零点几秒的间隙里,我的目光却捕捉到了他袖口边缘,那截露出的、瘦骨嶙峋的手腕。

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伤痕,深一道浅一道,有些已经发黑,像是经年累月的烙印。

最新的几道,甚至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的血珠,显然是刚刚挣扎时撕裂的。

他袖中藏着杀我的刀,而他自己的手腕上,却刻满了别人给予的伤。

这倒霉孩子……惨得我都想给他众筹买点金疮药了!

灭世的魔尊……此刻也不过是个伤痕累累、被逼到绝境的少年。

灭顶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撕裂般的心疼,像两股狂暴的洪流在我体内猛烈撞击。

我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比刚才松开他脖子时抖得更加剧烈,抖得我都快听见自己骨头散架的“咔哒”声了。

感觉下一秒就能原地起飞,化身人形震动棒。

但我的手,那只抖得快要散架、仿佛得了羊癫疯的手,却并没有收回,更没有去阻挡那抹致命的寒光。

它在剧烈的颤抖中,鬼使神差地、向前伸了出去。

大脑:你TM在干什么?手:不,你不懂,这是母爱!浮夸的母爱!

目标,是他汗湿冰冷、紧贴在苍白额角的几缕看起来至少三天没洗的碎发。

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战栗,以一种帕金森患者试图穿针引线的悲壮姿态,轻轻触碰到了他冰凉的皮肤。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那袖中的寒芒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大概是被我这不怕死的骚操作给整懵了。

我屏住呼吸,感觉肺都要憋炸了,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控制着痉挛的手指,极其笨拙地将那几缕碍眼的湿发,拢向他的耳后。

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仿佛触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碰即碎的琉璃,或是一点即燃的炸药。

内心疯狂OS:祖宗!别炸!稳住!给你撸毛呢!舒服不?给点面子行不行!

他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里面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我吞噬。

那眼神太复杂了,像风暴来临前浑浊的海面,翻滚着无数无法解读的碎片:

杀意、探究、极度的困惑……还有一丝被强行按捺下去的、源自本能的……惊悸?

大概在思考:这女人是不是被我的王霸之气吓疯了?还是宗主派来玩新花样折磨我的?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带着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窗外呼啸的风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他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那颗在胸腔里疯狂蹦迪的心脏,正唱着《忐忑》的调子。

终于,那紧绷到极致的死寂,被一声极轻、极冷,如同冰锥碎裂的嗤笑打破。

沈厌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随着他唇角的扯动,拉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

他微微偏过头,带着一种“莫挨老子”的嫌弃,躲开了我依旧停留在他鬓边、抖个不停的手指。

很好,撸毛失败。差评!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攫住我,里面的风暴似乎平息了,沉淀下来的,是比寒潭更刺骨的幽暗。

“呵……”

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气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凉的嘲弄。

“您……终于疯了么?”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翻译:神经病!离我远点!

我猛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着他皮肤冰冷的触感和自己无法控制的颤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内心:对对对!我疯了!被这操蛋的穿书和您这尊杀神给逼疯的!满意了吧小祖宗!

是的,疯了。

在所有人眼里,包括眼前这个未来会焚尽三界的魔头眼里,我,林婉,一个懦弱卑微、自身难保的棋子。

竟突然对着他露出这种奥斯卡都欠我一座小金人的“温柔”,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他袖中的匕首寒光,并未消失。

那抹致命的冰冷,依旧蛰伏在阴影里,像一条随时准备扑出的毒蛇,无声地提醒着我,死亡从未远离。

他眼底那深重的探究和冰冷的嘲弄,更是比直接的杀意更令人胆寒。

仿佛在说:演,接着演,我看你还能演出什么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