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已成……待客试穿……”
八个暗红近黑的大字,歪斜地刻在染整车间门口油腻的水泥地上,像凝固的血痂,又像干涸的伤口。字迹粘稠,边缘微微隆起,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不是普通的血,是混杂了工业油脂、化学溶剂和……某种更深层腐败的恶臭。
苏墨的脚步在距离那行字迹几步之遥的地方猛地顿住。深褐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触目惊心的文字,里面燃烧的冰冷火焰仿佛被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种被极致污秽之物挑衅的、凝固的杀意。她那条被幽蓝寒霜覆盖的断肩处,灰败的侵蚀似乎因这浓烈的污秽气息而微微躁动,距离心脏的位置更近了。冰冷的麻木感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
“轰……隆……轰……隆……”
车间深处传来的机器轰鸣声更加清晰,如同一个巨大的、病态的心脏在黑暗的胸腔里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脚下冰冷油腻的地面微微震颤。伴随轰鸣的,是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像是无数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又像是……无数干枯的骨头在相互摩擦、碾碎!
甜腻的血腥味混合着铁锈、机油和某种刺鼻化学品残留的腐败气味,如同实质的粘稠瘴气,从车间黑洞洞的入口汹涌而出,劈头盖脸地砸来。
我扶着冰冷湿滑、布满油污的车间外墙,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识海深处被反复撕裂的伤口在浓烈的污秽气息刺激下,传来阵阵针扎般的锐痛。颈侧那块金属碎片的幻痛更是达到了顶峰,仿佛有冰冷的钻头在里面疯狂搅动,试图破开皮肉!契约的反噬,在这片怨念泥沼的中心,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侵蚀着我的意志。
“里面……”苏墨的声音响起,冰珠落玉盘,却带上了一丝被强行压抑的、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她没有回头,右手紧握的科幻手枪枪口,能量核心发出更加低沉急促的嗡鸣,乳白色的净化光芒在黑暗中如同躁动的萤火。“……是什么?”
是什么?那巨大的轰鸣,那骨头的摩擦声,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却又被包裹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未知之中。
“进去。”我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识海的混乱,嘶哑的声音在机器的轰鸣中显得微弱。没有退路。血寿衣的源头,苏远山的线索,甚至可能……终结这一切的关键,都在那扇洞开的、如同地狱之口的黑暗里。
苏墨深吸一口气,那股清冽的冷香在浓重的污秽瘴气中显得如此微弱。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如同离弦的箭,率先冲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高跟鞋踩在油腻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坚定的“啪嗒”声,瞬间被巨大的机器轰鸣吞噬。
我紧随其后,踏入车间。
浓稠的黑暗瞬间包裹全身。不是夜晚的黑,而是积年的灰尘、油污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污秽混合而成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只有车间深处,隐约透出一点……暗红色的、不祥的光晕。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混合着铁屑和血腥的泥浆。那股甜腻的血腥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令人窒息。更强烈的,是那股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怨念!无数细碎的、充满了痛苦、绝望和不甘的哀嚎,如同亿万只垂死蚊蚋的嗡鸣,直接冲击着灵魂!它们附着在冰冷的钢铁支架上,沉淀在脚下粘稠的油污里,弥漫在每一缕带着腥甜铁锈的空气分子中!
“轰……隆……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源头就在前方那片暗红光晕的中心!伴随着轰鸣,那“咯吱……咯吱……”的骨头摩擦声也更加清晰刺耳,密集得如同暴雨打在朽木上!
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在粘稠的黑暗中探出,扫向前方。
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冰冷的钢铁、死寂的油污和……那庞大怨念洪流中,无数细小的、扭曲的……生命印记的残渣!
“光!”苏墨冰冷短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显然也感到了不适,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
一道刺目的白光猛地从她左手腕上一个微型装置射出!并非普通照明,而是高强度的战术探照光束,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
光柱如同利剑,狠狠刺向前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锈蚀、如同史前巨兽骸骨般的钢铁支架!它们支撑着高高的穹顶,上面悬挂着早已停止运转的巨大染缸、传送带和绞轮。厚厚的灰尘和油污如同黑色的苔藓,覆盖着一切。
光束移动,扫过地面。
不是水泥地。是厚厚的、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油泥!油泥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气泡,正随着远处传来的轰鸣,轻微地鼓胀、破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
而在油泥中,散落着……东西。
不是废弃的零件。
是衣服。
更多被丢弃的衣服!工装、衬衫、甚至还有几件破碎的、带着蕾丝边的女式内衣!它们如同被剥下的皮肤,浸泡在粘稠的暗红油泥里,沾满了污秽,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僵硬感。
光束继续向前推进,终于……锁定了轰鸣声的源头!
车间最深处,一座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机械,如同沉睡的巨兽般匍匐在那里!
那并非完整的纺织或印染设备。它像是由无数废弃的齿轮、轴承、巨大的金属滚筒、扭曲的管道和断裂的传送带残骸,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违背工业逻辑的方式,强行焊接、拼凑、堆叠而成!整体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臃肿而扭曲的形态!
此刻,这台由钢铁残骸构成的、巨大而畸形的“机器”,正在……运转!
锈蚀的巨大齿轮在黑暗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疯狂地旋转!粗大的轴承如同怪物的关节,在油污中艰难地扭动!断裂的传送带残骸被强行驱动,如同垂死的巨蟒,在金属支架上抽搐、拍打!无数扭曲的管道连接着机器的各个部位,有些管道破裂,正汩汩地向外流淌着……暗红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甜腥味的……液体!
“轰……隆……轰……隆……”
每一次“心脏”搏动般的轰鸣,都伴随着这台畸形机器更加剧烈的震颤和运转!而每一次震颤和运转,都从那些扭曲的管道、齿轮的缝隙、甚至机器的底座深处,挤压出更多粘稠的暗红液体,流淌到地面上厚厚的油泥里!
“咯吱……咯吱……”
那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正是从这台疯狂运转的畸形机器内部传出来的!声音密集、刺耳,仿佛有无数的骨头正在那些锈蚀的钢铁内脏中被强行搅碎、研磨!
在机器的顶端,最核心的位置,一个巨大的、由扭曲管道和断裂滚筒围成的、如同心脏般的结构,正随着轰鸣剧烈地搏动着!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如同生物组织般的……粘稠胶质物!胶质物随着机器的搏动而起伏、蠕动,散发出最强烈的怨毒和新生怨念的气息!
“那是……”苏墨的战术光束死死锁定着那个搏动的“心脏”,冰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悸。
“活的……机器……”我嘶哑地吐出几个字,眼前的景象让本就混乱的识海更加刺痛。这根本不是机器!这是一个用钢铁为骨架、以怨念为燃料、正在孕育某种污秽之物的……血肉熔炉!那些骨头摩擦声……是被它吞噬的、那些失踪工人的遗骸!它们正在被这台怪物消化、融合!
光束微微移动,扫过“心脏”下方。
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池子!
池子由厚重的、沾满污垢的混凝土浇筑而成,边缘高出地面。池子里,注满了……粘稠得如同岩浆般的、不断翻滚冒泡的……暗红色液体!正是那甜腻血腥味的源头!
血池!
浓烈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怨毒和不祥气息,如同沸腾的蒸汽,从翻滚的血池中升腾而起!血池表面,漂浮着一些……东西。
不是衣物碎片。
是一些……如同巨大蚕茧般的……人形包裹物!
它们被一层层灰白色的、类似粗糙棉布或……某种风干皮膜般的东西紧紧包裹着!形状扭曲,大小不一,有的还能勉强看出人形轮廓,有的则蜷缩成一团。每一个“茧”都浸泡在沸腾翻滚的暗红血水中,随着血池的涌动而沉浮、旋转!
而在那些灰白“茧”的表面,赫然用暗红近黑的、粘稠的液体,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号!那些符号……和城东老宅镜子上、和血衣娘娘布符上的……如出一辙!是“门”符!是污染和连接的烙印!
“茧”的数量……至少有几十个!
它们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祭品,正在这沸腾的血池中……被“炼制”!
“嗬……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旧风箱在血沫里艰难拉扯的喘息声,猛地从一个靠近池边、正在剧烈沉浮的灰白“茧”中传出!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非人的挣扎!
紧接着,那个“茧”的表面猛地凸起一块!一只被灰白物质紧紧包裹、只剩下模糊轮廓的手掌形状,正疯狂地、徒劳地……想要撕开包裹它的束缚!
“砰!”
一声闷响!那只挣扎的“手”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垂了下去,整个“茧”也停止了沉浮,缓缓沉入翻滚的血水深处,只留下几个粘稠的气泡破裂……
死寂。
只有机器的轰鸣和骨头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显得更加刺耳。
苏墨的身体在光束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被眼前这超越想象极限的污秽场景彻底点燃的、冰冷的暴怒!她父亲……会不会就在其中一个“茧”里?!正在被这污秽的血池……炼制?!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颤嗡鸣,猛地从车间高高的穹顶方向传来!
不是机器的声音!那声音……更空灵,更……诡异!
苏墨的战术光束猛地向上抬起!
光柱刺破车间上方厚重的黑暗,扫过锈蚀的钢铁横梁和巨大的废弃绞轮……
光束定格!
只见在穹顶最高处,一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横梁上,悬挂着……一件衣服!
一件刺目的、猩红色的……寿衣!
样式极其古老,宽袍大袖,对襟盘扣,与苏远山书房、老裁缝身上那件如出一辙!但它更加……“新鲜”!那猩红的颜色鲜艳欲滴,如同刚刚从血池中捞出,散发着粘稠、湿漉漉的不祥光泽!布料表面没有任何刺绣纹样,只有一片纯粹、妖异的猩红!
它被悬挂在那里,像一面招魂的旗帜,又像一个……等待被供奉的祭品!
而在那猩红寿衣的胸口位置,一块颜色略深、如同污迹的区域,此刻正随着下方血池的翻滚和畸形机器的轰鸣,极其微弱地……明灭着!
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一股冰冷粘稠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整个车间!那冲击中蕴含着无尽的怨毒、痛苦、以及一种……饥渴的召唤!
它在吸收!它在吸收下方血池蒸腾的怨念,吸收畸形机器运转的污秽能量,吸收那些沉浮的“茧”中散逸的痛苦与绝望!它正在……被“供养”!被这血肉熔炉孕育的污秽能量,滋养、壮大!
“衣……”苏墨冰冷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那件悬挂的猩红寿衣上。她明白了!那地上写的“新衣”,就是这件!它在等待最后的“成熟”!等待……新的“穿”衣人!
就在光束锁定那件猩红寿衣的瞬间!
“嗡——!”
寿衣胸口那块明灭的污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恐怖意志,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那件寿衣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车间!
“呃啊——!”
苏墨首当其冲!那股恐怖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意识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一晃,战术光束瞬间变得明灭不定!她死死咬着牙,右手握枪的手背青筋暴起,试图稳住身形和光束!但那股意志的冲击太过强大,直接作用于灵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深褐色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荡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悸!
我的识海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那股粘稠怨毒的精神冲击,混合着车间内本就庞大沉重的怨念洪流,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被反复撕裂的伤口!颈侧那块金属碎片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裂开了!
“契约……”我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那寿衣爆发的意志,与血衣娘娘同源!它在刺激我体内的契约媒介!它在……召唤!或者说,在强行争夺!
“轰隆!!!”
下方的畸形机器似乎受到了寿衣爆发的刺激,猛地发出更加狂暴的轰鸣!巨大的锈蚀齿轮疯狂加速旋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粗大的轴承剧烈扭动!更多的暗红粘液从破裂的管道中喷涌而出!整个钢铁巨兽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会散架!
“咯吱咯吱咯吱!!!”
内部的骨头摩擦声瞬间变得密集而疯狂!如同无数骨头在同时被碾碎!
血池也彻底沸腾!暗红的血水剧烈翻滚,如同烧开的油锅!那些沉浮的灰白“茧”被疯狂地抛起、砸落!更多的“嗬嗬”喘息和痛苦的呜咽从“茧”中传出,又被血水翻滚的咕噜声淹没!
“哗啦!”
一个靠近池边的“茧”被巨大的力量猛地甩出血池,砸在冰冷油腻的地面上!包裹的灰白物质在撞击下破裂开来!
露出的不是人。
是一具……极度干瘪、如同蒙着深褐色皮革的骷髅!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泽,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如同陶瓷般的结晶!正是老裁缝尸检报告里描述的“竹骨”侵蚀融合状态!
这具骷髅的眼窝空洞,下颌骨却在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它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试图从破裂的灰白“茧”中爬出来!
“砰!”
苏墨强忍着精神冲击的剧痛,枪口瞬间调转!凝练的净化光束狠狠轰在那具刚刚爬出半个身子的骷髅头上!
“滋啦——!”
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白烟腾起!骷髅头瞬间被烧得焦黑碳化!那“嗬嗬”声戛然而止!但骷髅的身体依旧在惯性作用下,抽搐了几下,才彻底不动。
但这只是开始!
“哗啦!哗啦!哗啦!”
血池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巨兽,更多的“茧”被抛飞出来!砸落在地面!破裂!一具具被竹骨侵蚀融合、呈现出不同干瘪程度的骷髅挣扎着爬出!喉咙里发出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它们的目标,赫然是站在血池边缘的苏墨和我!
“该死!”苏墨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躁!枪口不断喷吐净化光束,将一具具刚刚爬起的骷髅轰碎!但“茧”的数量太多了!而且血池还在不断抛出新的!
更糟糕的是!
悬挂在穹顶的那件猩红寿衣,胸口的猩红光芒越来越盛!那股冰冷怨毒的精神冲击也越来越强!它像一张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车间!每一次精神冲击扫过,那些挣扎爬出的骷髅动作就更加狂暴一分!苏墨的动作也明显迟滞一分!她那条被灰白侵蚀的手臂,麻木感正加速向上蔓延!
“盒子!”苏墨一边开枪,一边对着我嘶吼,声音在机器的轰鸣和骷髅的嘶吼中显得格外尖锐。“毁了那件衣服!”
毁了它?我感受着掌心黑盒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内部那点暗红结晶被猩红寿衣意志引动而再次躁动起来的怨念。识海剧痛,契约反噬如同悬顶之剑!再次强行催动黑剪?代价可能是……意识彻底崩溃,或者直接被契约吞噬!
但看着苏墨在骷髅群和恐怖精神冲击中艰难支撑的身影,看着她那条正在被侵蚀的手臂,看着血池中沉浮挣扎的“茧”……没有选择!
“帮我……争取时间!”我嘶哑地吼道,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顾不上地上的油污和腥臭,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黑盒,精神力如同濒临断裂的弓弦,再次不顾一切地刺入盒中!目标——沟通最深处的“界外”意志!引导那斩断一切的锋锐!
“哼!”苏墨发出一声冰冷的闷哼,算是回应。她放弃了点射,枪口猛地爆发出持续的、如同光剑般的净化光柱!横扫!将靠近的几具骷髅拦腰斩断!同时,她身体如同矫健的猎豹,在翻滚躲避抛飞“茧”的间隙,不断变换位置,用持续的火力压制着从血池中爬出的骷髅狂潮!她那条灰败的断臂无力地垂着,脸色惨白如纸,深褐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她在用行动为我争取那渺茫的几秒!
精神力在黑盒内部狂暴的怨念结晶和“界外”冰冷意志的交锋中艰难穿行。识海的剧痛如同海啸,颈侧金属碎片的幻痛如同万千毒针攒刺!鲜血不断从口鼻涌出,滴落在冰冷的黑盒上,瞬间被那死寂的寒意冻结成暗红的冰晶。
“断……红……线……”
冰冷的指令在灵魂深处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这一次,我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和压制!精神力如同燃烧的引线,疯狂地缠绕上颈侧那块滚烫的金属碎片!以自身为祭品,以契约的媒介为桥梁,不顾一切地……呼唤!沟通!引导!
“嗡——!!!”
黑盒在我手中疯狂震动!表面瞬间覆盖上细密的猩红裂纹!盒盖被狂暴的力量猛地冲开!
不再是幽蓝的寒芒!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最纯粹的虚空与死寂构成的……漆黑光弧!带着斩断因果、湮灭存在的绝对锋锐,从黑剪合拢的剪刃上……迸发而出!
光弧出现的瞬间,整个车间的光线仿佛都被它吞噬!巨大的机器轰鸣声、骷髅的嘶吼、血池的翻滚声……所有的噪音都瞬间远去、模糊!只剩下那道漆黑光弧撕裂空气时发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无声尖啸!
目标——穹顶之上,那件散发着猩红光芒、如同心脏般搏动、贪婪吸收着污秽能量的……血寿衣!
漆黑光弧划破粘稠的黑暗,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猩红寿衣前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件猩红寿衣……动了!
不是被风吹动。
是它自己……猛地向上“飘”起!宽大的猩红袖袍如同蝠翼般张开!胸口的猩红光芒瞬间暴涨,化作一面粘稠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猩红护盾,挡在了漆黑光弧的前方!
“嗤——!!!”
一声无法形容的、如同滚油泼雪又似金铁摩擦的刺耳尖鸣!
漆黑光弧狠狠斩在了猩红的血盾之上!
没有瞬间的湮灭!
漆黑的死寂与粘稠的怨毒疯狂地交织、湮灭、对抗!刺眼到极致的黑红光芒猛地爆发,瞬间照亮了整个庞大的染整车间!将那些狰狞的钢铁支架、翻滚的血池、挣扎的骷髅、苏墨苍白而决绝的脸……都映照得一片惨烈!
光芒中心,空间仿佛都在扭曲!
“咔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的脆响!
猩红的血盾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有效!
但代价……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识海如同被彻底炸开!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瞬间吞噬了所有感知!颈侧那块金属碎片的位置,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冰面破裂的脆响!一股冰冷粘稠的液体……顺着破裂的皮肤,流淌了出来!不是血!是……幽蓝色的、散发着极致寒意的……液体!
契约……开始反噬具现了!
“呃啊——!”一声凄厉到扭曲灵魂的、非男非女的尖啸,猛地从猩红寿衣中爆发出来!它胸口的血盾在裂痕出现的瞬间猛地向内凹陷!仿佛承受不住那漆黑的锋锐!
就在血盾即将被彻底斩破的刹那!
猩红寿衣猛地一颤!它胸口的猩红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那道漆黑光弧失去了最主要的抵抗目标,余势不减,狠狠斩在了悬挂它的那根粗大金属横梁上!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粗大的锈蚀横梁应声而断!巨大的金属断口覆盖着一层幽蓝的冰晶!
猩红寿衣如同失去了支撑,瞬间向下……坠落!
但它坠落的方向,不是地面!
是下方……那沸腾翻滚的……巨大血池!
如同倦鸟归巢,又像是……投入母体!
“噗通!”
粘稠的暗红血水只溅起一小片浪花。那件刺目的猩红寿衣,瞬间被翻滚的血水吞没,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轰隆隆隆——!!!”
下方的畸形机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狂暴轰鸣!所有的齿轮疯狂加速到极限!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破裂的管道中喷出的不再是暗红粘液,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血雾!
血池彻底狂暴!如同喷发的火山!暗红的血水掀起数米高的巨浪!所有的灰白“茧”被瞬间卷入血水深处!那些挣扎爬出的骷髅动作猛地一僵,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哗啦啦散落成一地灰白的骨渣!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极致怨毒、新生喜悦、以及某种古老存在的冰冷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爆发的海啸,猛地从血池深处……升腾而起!
整个车间的空气瞬间凝固!
巨大的钢铁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厚厚的灰尘和油污簌簌落下!
血池中央,翻滚的血水缓缓向两边分开。
一个身影……正从血池的最深处……缓缓升起。
不是骷髅。
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那件刺目猩红寿衣的女人!
寿衣宽大的袖袍和衣摆在粘稠的血水中缓缓飘动,如同盛开的血色曼陀罗。那猩红的颜色,比之前悬挂时更加鲜艳,更加妖异,仿佛吸饱了血池的精华,流动着生命般的邪光。
她的脸……
被一层不断流淌、滴落的粘稠血水覆盖着,完全看不清五官。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炭块,穿透血水的帘幕,冰冷地、怨毒地……“看”向了我和苏墨的方向!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亿万亡魂哀嚎的恐怖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狠狠压了下来!
“吾……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