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骸骨狂潮与魔尊的左手

万宝阁支援的物资带着灵石的余温抵达夕阳红修仙中心时,空气中弥漫的绝望被短暂驱散。

三套崭新的玄铁锁子甲,表面流转着淡青色的风灵符文,轻便坚韧;九张“磐石符”,土黄色的符纸厚重如岩片;三瓶“清心祛瘴丹”,碧绿的丹丸散发着清凉药香;三柄镶嵌着“萤光石”的短杖,注入微薄灵力便能照亮十丈方圆;甚至还有三双加持了“轻身术”的鹿皮靴。最扎眼的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由“赤阳暖玉”雕琢而成的玉佩,被钱小满直接挂在了金富贵脖子上——灼热的纯阳气息勉强压制着他右臂不断逸散的蚀月魔气,如同在冰窟里点了根蜡烛。

钱小满动作麻利地分发装备,琥珀色的眼眸在物资清单和团队状态间飞速切换,如同最精密的掌柜核对着账目:“基础防护达标率:92%。续航保障:中等。正面作战能力:依旧匮乏。”她将最后一张“磐石符”塞进李阿姨的玫红灯笼裤口袋,“关键问题:老板的右臂魔气污染源未清除,高能量波动如同灯塔。古矿陷阱针对性升级风险:87.3%。”

金富贵没说话,赤阳暖玉的温热透过皮肤传来,稍稍缓解了右臂经脉中蚀骨冰针般的刺痛,却压不住后背龙形疤痕深处传来的、对古矿方向的暴戾悸动。他左手紧了紧腰间那卷冰冷的兽皮契约,契约深处,“骨傲天怨咒”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随着靠近古矿而愈发清晰。两千四百灵石和物资换来的,不过是踏入屠宰场的资格。

王老五被一盆冷水浇醒,枯爪死死攥着一张皱巴巴、沾满污渍的兽皮——那是他昏迷前无意识从怀里摸出来的,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勾勒着古矿外围错综复杂的矿道,几个关键节点旁潦草地标注着“骨多”、“阴风”、“别去”。此刻他眼神惊恐涣散,看着那兽皮地图如同看着催命符。

丹朱子吞下几颗丹药,蜡黄的脸上勉强有了点人色,枯爪紧紧攥着那根支撑过露台的旧竹竿(李阿姨死活让他带着“辟邪”),浑浊的老眼望向西方,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恐惧与希冀:“龙…龙息…就在最深处…错不了…”

夕阳如血,泼洒在城西百里外那片死寂的、如同大地巨大疮疤的山峦上。寸草不生,山石漆黑,扭曲嶙峋的矿洞入口如同通往地狱的巨口,喷吐着带着硫磺和金属锈蚀味道的阴风。空气里弥漫的蚀月魔气,比暗影秘境更粘稠、更腐朽,带着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血腥和怨念。

“就是这儿了…万人坑…”李阿姨的声音带着颤音,玫红灯笼裤在昏暗中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靠近金富贵,仿佛那赤阳暖玉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钱小满走在最前,手持萤光短杖,清冷的光束刺破矿洞入口的黑暗,照亮了布满厚厚灰尘和凌乱骸骨的矿道。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洞壁、地面、散落的锈蚀矿镐,以及那些被灰尘半掩的、形态各异的枯骨。“环境魔气浓度:高危。骸骨数量:异常。能量残留分析:存在大规模‘死灵唤醒’术式痕迹,核心驱动源…锁定!”她手中的“算筹”盒子无声投射出淡蓝光幕,光点疯狂汇聚,指向矿道深处某个方向!

“吼…嗬…”

仿佛在回应她的锁定,矿道深处,黑暗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紧接着,一片惨白的光点密密麻麻地在黑暗中亮起——那是无数空洞眼窝中燃起的、幽绿色的亡灵之火!

骸骨!数不清的骸骨!从矿道深处,从两侧废弃的矿坑中,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们有的穿着破烂的矿工服,骨架粗大;有的残留着锈蚀的兵甲碎片,骨架扭曲,带着刀剑伤痕;更多的是各种妖兽的庞大骨架,利齿森然!所有骸骨的眼窝里,都跳动着同样幽绿、同样冰冷、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火焰!

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无视了最前面的钱小满,无视了惊叫的李阿姨和瑟瑟发抖的丹朱子,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幽绿的目光齐刷刷地、死死地钉在金富贵——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腰间那卷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兽皮契约上!契约深处,“骨傲天怨咒”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挑动着骸骨亡灵的贪婪与杀意!

“沈…沈万三!”王老五看着骸骨眼眶中那熟悉的幽绿火焰,发出绝望的嘶嚎,“是他的骰子!贪婪骰子!他把…把死人都变成了赌鬼!”

骸骨狂潮动了!如同白色的死亡洪流,带着骨骼摩擦的恐怖噪音和冲天的怨气,轰然涌来!速度不快,但数量之多,几乎塞满了整个矿道,避无可避!

“结阵!靠墙!”钱小满清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她反手从工具包侧袋抽出那把紫檀木算盘,左手萤光短杖猛地插入地面,杖头萤石光芒暴涨,暂时逼退了冲在最前的几具骸骨!

李阿姨和丹朱子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缩到一处凹陷的岩壁旁。李阿姨手忙脚乱地掏出“磐石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啪啪啪全拍在身前岩壁上!土黄色的光芒亮起,瞬间在凹陷处前形成一道厚实的岩石屏障!丹朱子则把旧竹竿横在胸前,哆哆嗦嗦地念叨着祖师爷保佑。

金富贵站在原地,赤阳暖玉的温热与右臂蚀骨魔气的冰寒在体内疯狂对冲。眼前是汹涌的骸骨狂潮,耳中是契约深处怨咒的狞笑,后背龙形疤痕的悸动如同战鼓擂响!避?无处可避!退?身后就是钱小满,是夕阳红这群…累赘?不,是责任!

“毁灭…付账…”怨咒的低语如同魔音灌脑。

“吼——!”龙神灵脉残留的意志在魔气污染下发出暴戾的咆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富贵动了!不是后退,而是迎着骸骨狂潮,猛地踏前一步!

他唯一能动的左手,闪电般探出!没有掐诀,没有魔气翻涌,而是五指张开,以一种最原始、最蛮横的姿态,狠狠抓向冲在最前面一具身披残甲、眼眶幽绿的人形骸骨!

“咔嚓!”

骨裂的脆响在矿道中格外刺耳!金富贵那只染着血污、缠绕着丝丝缕缕赤阳暖玉气息的左手,如同烧红的铁钳,硬生生抓碎了骸骨战士的胸骨!碎裂的骨茬刺破他手掌的皮肤,鲜血涌出,瞬间被骸骨上冰冷的幽绿火焰冻结!

这看似自残的举动,却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剧变!

“嗡——!”

金富贵后背桃心镂空处,那道盘踞的、墨色纹路疯狂蔓延的龙形疤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色光芒!一股源自洪荒的、狂暴到极致的龙威混合着被污染的蚀月魔气,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顺着他左臂的经络,轰然爆发!

“轰!”

被他左手抓住的那具骸骨战士,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炸成漫天飞灰!狂暴的暗金能量洪流去势不减,如同一条狰狞咆哮的能量怒龙,狠狠撞入紧随其后的骸骨狂潮之中!

“嘭!嘭!嘭!嘭!”

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响起!数十具冲在最前面的骸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爆碎!骨粉混合着幽绿的亡灵之火四处飞溅!整个骸骨狂潮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然而,金富贵的代价也极其惨烈!强行引动污染状态的龙神之力,如同在油尽灯枯的体内点了一把邪火!他闷哼一声,左臂衣袖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碎,露出的手臂皮肤上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不祥的暗金色,又缠绕着丝丝墨气!更可怕的是,他清晰感觉到,后背龙形疤痕的污染度,在这一次爆发后,如同挣脱了枷锁,疯狂飙升!墨色纹路瞬间覆盖了疤痕三分之二区域!

【龙神脊椎灵脉污染度:45%!警告!侵蚀加速!】

【骨傲天怨咒活跃度:70%!精神干扰强度提升!】

“老板!能量过载!左臂经脉损毁率飙升!”钱小满的惊呼声传来。

金富贵眼前发黑,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感,几乎失去知觉。但他咬紧牙关,不退反进,仅凭意志支撑着身体,如同礁石般挡在汹涌的骸骨狂潮之前!每一次左手的挥击、抓握,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引爆一片骸骨,却也让他左臂的伤势和体内的污染急剧恶化!

“金爷!撑住!”李阿姨躲在岩石屏障后,看着金富贵浴血搏杀、左臂几乎报废的背影,眼睛都红了!她猛地扯开嗓子,用尽毕生功力,吼出了压箱底的绝招: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荒腔走板、却带着一股蛮横不讲理生命力的歌声,混合着广场舞特有的、充满节奏感的跺脚拍手声(她拍打着岩石屏障),如同精神污染般在狭窄的矿道中轰然炸响!

“吼…?”

冲锋的骸骨狂潮,动作齐齐一滞!眼眶中跳动的幽绿火焰剧烈地摇曳、波动起来!仿佛这完全超出“亡灵逻辑”的噪音攻击,对它们依靠怨念和贪婪驱动的核心造成了某种混乱干扰!

“有效!干扰系数提升22%!”钱小满眼睛一亮,琥珀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刷新!她双手在紫檀算盘上快如闪电地拨动!“嗒啦嗒啦”的算珠碰撞声不再形成防御涟漪,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微、尖锐、带着特定频率扰动的淡金色音波,精准地射向那些幽绿火焰剧烈波动的骸骨头颅!

“噗!噗!噗!”

被音波击中的骸骨,眼眶中的幽绿火焰如同被浇了冷水的油灯,瞬间明灭不定,甚至有几具直接熄灭了火焰,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老丹!敲锣!”李阿姨一边吼一边指挥。

丹朱子如梦初醒,抡起那根旧竹竿,对着岩石屏障“哐哐哐”地狂敲起来!刺耳的噪音与李阿姨的歌声、钱小满的算盘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混乱、更加蛮横的声波风暴!

骸骨狂潮彻底乱了!冲锋的阵型崩溃,不少骸骨如同喝醉了酒般原地打转,甚至互相碰撞、攻击!幽绿火焰忽明忽灭!

压力骤减!金富贵趁机喘息,赤阳暖玉的光芒勉强压制着右臂魔气和左臂的剧痛。他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又看看身后那三个用最荒诞方式战斗的同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这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矿道深处,那被钱小满“算筹”锁定的方向,猛地传来一声低沉、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冷哼!

“哼!废物!”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冰冷、带着无尽贪婪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所有混乱的骸骨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瞬间僵直!眼眶中的幽绿火焰猛地暴涨,变得凝练、稳定,甚至透出一种残忍的智慧光芒!

骸骨狂潮停止了内耗,重新列阵!它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前排骸骨战士举起残破的骨盾,后排骸骨弓手拉开由肋骨组成的骨弓,幽绿的火焰凝聚成冰冷的骨箭!更可怕的是,在骸骨大军后方,几具庞大如小山般的妖兽骸骨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眶锁定了金富贵!它们的骨骼表面,浮现出扭曲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符文!

一个穿着华丽锦袍、面色苍白、眼尾一点朱砂痣红得妖异的青年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骸骨大军后方的阴影高台上。他慵懒地斜倚在一具巨大的古龙头骨王座之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惨白色的、六个面都刻着扭曲“贪”字的骨制骰子。

沈万三!

他居高临下,朱砂痣下的目光如同毒蛇,黏在金富贵腰间那卷契约和他几乎报废的双臂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贪婪的弧度:

“魔尊?不过是一条被拔了牙、断了爪的…丧家之犬。”

“你的骨头…本公子收下了。权当…利息。”

他指尖的贪婪骰子轻轻一弹,滴溜溜旋转着悬浮而起!

“杀!”

随着他冰冷的命令,骸骨大军爆发出震天的无声咆哮!骨盾如墙推进!幽绿的骨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那几具符文闪烁的妖兽骸骨,张开巨口,凝聚起令人心悸的幽绿能量光球!

真正的绝杀,降临!

而矿道顶端,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一柄墨色的油纸伞无声悬浮。伞沿下,一点鲜艳的朱唇,正对着下方惨烈的战场,勾起一抹冰冷而愉悦的弧度。

墨幽离,正静静欣赏着她导演的这场死亡戏剧。她的目光,更多是落在那几乎被骸骨狂潮淹没的金富贵身上,看着他染血的双臂,看着他背后那墨色盘踞的龙形疤痕,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探究与…病态期待的幽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