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杂役苏砚

青云宗外门，演武场西侧，杂役院。

空气里常年飘着一股劣质灵谷发酵后的酸馊气，混杂着汗味、泥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底层挣扎者的绝望气息。

阳光费力地挤过低矮屋檐的缝隙，落在一排排简陋通铺上，勉强照亮飞扬的尘土。

苏砚就躺在这片尘土里。

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木板，一丝温热的液体沿着额角滑下，渗入鬓发，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右眼肿胀得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

肋骨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钝刀子来回切割。

“啧，废物就是废物，连挨打都这么不中用。”

一个带着浓重讥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砚费力地转动唯一能看清的左眼，视线里出现一双沾满泥泞的、属于外门正式弟子的厚底快靴。

靴子的主人，赵虎，正抱着膀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满是轻蔑和快意。

赵虎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杂役灰布短衫的跟班，此刻正谄媚地笑着，像两条摇尾的鬣狗。

“虎哥说得对，这种连灵根都几乎感应不到的垃圾，活着都是浪费宗门的米粮！”

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立刻接口，还嫌恶地朝苏砚的方向啐了一口。

“就是，还敢跟虎哥顶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另一个矮壮跟班上前一步，作势又要踢。

赵虎抬手拦住他，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他弯腰，粗糙的手指狠狠捏住苏砚的下巴，强迫他抬起那张布满淤青和血污的脸。

“苏砚，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苏砚喉咙里嗬嗬作响，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眼神死死盯着赵虎，没有半分求饶的意思。

这眼神反而激怒了赵虎。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苏砚脑袋嗡嗡作响。

“就因为你这废物，今天害得我们整个杂役丙院都被刘管事骂！”

赵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戾气，

“让你去后山寒潭挑十担冰魄寒水给丹房的师叔淬火！你他妈倒好，一担水挑回来，自己先冻得跟死狗一样，水还洒了大半！耽误了丹房的事，刘管事怪罪下来，老子不找你算账找谁？！”

冰魄寒水…苏砚的左眼瞳孔缩了缩。

那根本不是杂役弟子能承受的寒气！

没有灵力护体，仅仅是靠近寒潭边缘，那刺骨的寒意就能冻裂骨髓！

他能活着挑回一担，已经是拼尽了命，耗尽了这具身体最后一丝热气。

至于洒水…他当时整个人都冻僵了，手指根本不受控制。

“废物！垃圾！烂泥扶不上墙！”

赵虎越说越气，似乎把在刘管事那里受的气全都倾泻在苏砚身上，又狠狠踹了他几脚，

“要不是宗门规矩，杂役弟子也能有一次‘问道’的机会，老子早就把你扔进寒潭喂鱼了！省得看着碍眼！”

问道！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苏砚混沌的意识深处。

三天后，就是青云宗一年一度、面向所有弟子的“问道日”。

外门、内门弟子自不必说，就连他们这些被视为牛马的杂役弟子，也有一次宝贵的机会——可以尝试沟通演武场中央那块巍峨的“天道石碑”，将自己的“道”或者创造的功法、武技提交给冥冥中的天道进行认证！

这是此方世界修行的根本法则，名为“天道认证”。

认证成功，天地共鸣，异象纷呈，降下福泽，或力量灌体，或法则感悟，从此一步登天！

认证失败，轻则精神萎靡，重则道心受损，甚至当场魂飞魄散者亦有之！

这是鱼跃龙门的机会，也是九死一生的考验。

赵虎提到这个，显然不是为了鼓励。

他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三天后，问道日。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个连灵根都感应不到的废物，能拿出什么‘道’去给天道认证？是学狗爬？还是表演饿狗吃屎？哈哈哈！”

刺耳的哄笑声在狭窄杂役房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虎哥，他估计连石碑都摸不到就得吓尿裤子！”

尖嘴猴腮的跟班谄媚道。

“我看是直接就被石碑震死了事，省得脏了地方！”

矮壮跟班也附和着。

赵虎满意地点点头，似乎觉得气顺了些。

他嫌恶地松开捏着苏砚下巴的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在旁边的床铺上蹭了蹭。

“给老子记住了，废物！三天后，演武场，老子等着看你被天道碾成渣！要是你敢不去…哼！”

他冷哼一声，威胁意味十足，

“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在杂役院生不如死！”

说完，赵虎带着两个狗腿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留下满屋的狼藉和刺鼻的汗臭味。

门被重重甩上。

苏砚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在冰冷的地板上。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冰冷的绝望感比后山寒潭的水更甚，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勒紧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三天…问道日…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布满血丝的左眼空洞地望着头顶低矮、布满蛛网的房梁。

灵魂深处，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如同沉渣泛起，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无力。

苏砚，一个来自蔚蓝星球华夏的灵魂。

前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学业平平，工作普通，唯一的爱好就是沉浸在各种文娱作品的海洋里——听歌，看小说，追剧，打游戏…在那个信息爆炸的世界，他像一块海绵，被动地吸收着海量的、光怪陆离的故事和设定。

一场意外的车祸，将他甩进了这个名为“玄元界”的残酷修真世界，塞进了这个同名同姓、同样卑微如尘的杂役弟子身体里。

整整一年了。

从最初的惊恐、茫然，到后来的不甘、挣扎，再到如今深不见底的绝望。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修炼的根本是灵根，是感悟天地灵气，沟通天道法则！

而他苏砚…这具身体的天赋，低劣到令人发指！

别说感应灵气了，他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宗门发放的《引气诀》，他倒背如流，日夜苦修，换来的却只有丹田处一片死寂的虚无。

杂役弟子的身份，意味着永无休止的苦役、克扣到仅能果腹的劣质灵谷、以及像赵虎这样稍有地位的正式弟子甚至同院杂役都能肆意施加的欺凌。

问道日…天道认证…

这曾是他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尝试过！

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耗尽心神，将前世所知的那点可怜的物理定律、化学公式、数学猜想…

甚至是一些武侠小说里的招式口诀，拼命凝聚，试图形成一点“道”的雏形，去沟通那冰冷巍峨的天道石碑。

结果呢？

石沉大海？

不，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每一次尝试，都像用尽全力撞向一座亘古冰山，除了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神魂剧痛之外，毫无回应！

天道，似乎彻底将他这个异界灵魂的微弱挣扎，当成了不值一哂的尘埃。

“呵…呵呵…”

苏砚扯了扯肿胀破裂的嘴角，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悲凉。

认证？拿什么认证？

认证“废物是怎样炼成的”吗？

三天后，演武场上，众目睽睽之下，他苏砚，注定会成为青云宗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赵虎的期待，恐怕会百倍地“实现”——他会被天道石碑那浩瀚磅礴的气息，像碾死一只蚂蚁般，彻底碾碎神魂，化为飞灰！

也好…死了…

或许就解脱了…这操蛋的世界，这蝼蚁不如的人生…

就在这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即将完全吞噬他最后一丝意识时——

嗡！

大脑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

仿佛沉寂了亿万年的古老齿轮，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艰难地、生涩地…撬动了一丝缝隙！

紧接着，一片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淡蓝色光幕，如同水波般在他几乎涣散的意识视野中，突兀地展开！

【信息扰动检测…灵魂波长匹配…概念解析引擎启动…】

【核心功能模块加载中…1%…5%…10%…】

【…警告…核心能量严重不足…启动备用方案…强行绑定宿主精神本源…】

【…绑定成功…“文娱概念认证系统”（极简版）激活…】

【宿主：苏砚】

【状态：濒危（多处骨折，内脏震荡，神魂虚弱）】

【可用能量：0.01单位（极度匮乏）】

【当前可执行操作：基础扫描、概念提交（需消耗能量）】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文字提示，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苏砚被绝望冰封的意识！

系统？！金手指？！

前世浸淫无数网文的苏砚，对这个词太熟悉了！

濒死的绝境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他求生的本能！

“扫描…扫描什么？怎么提交？”

苏砚在意识中疯狂地呐喊，试图与那光幕沟通。

他不在乎什么“极简版”，也不在乎那可怜巴巴的0.01单位能量，这是救命稻草！

是唯一的生路！

光幕似乎接收到了他强烈的意念。

【基础扫描启动…】

【扫描目标：宿主所处环境及记忆碎片…】

【…检测到高强度“天道规则”残留波动…检测到宿主精神海存在巨量“异种信息流”…信息流属性判定：文娱…概念…幻想…】

【…符合最低限度操作要求…】

【…警告…宿主能量仅支持一次最低限度“概念提交认证”…失败率99.999%…是否强制提交？】

一次机会！一次成功率低到令人发指的尝试！

苏砚的左眼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那是绝境赌徒看到唯一筹码时的疯狂！

失败？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

和三天后屈辱地死在演武场上，或者被赵虎折磨致死，有什么区别？！

“提交！立刻提交！”

苏砚在灵魂深处咆哮，意念如同燃烧的火焰，

“给我…给我认证！”

【接收指令…开始检索宿主精神海“文娱概念”数据库…】

【…检索完毕…根据当前环境规则匹配度及能量消耗…最优选择锁定…】

【概念源：歌曲《青花瓷》（地球华夏）】

【核心概念提取：水墨丹青意境、缠绵悱恻之情、时空交错之美…】

【能量注入…概念封装…提交中…】

【…警告！能量耗尽！系统强制进入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