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周文远最先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异芒,但此刻不容多想!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林简,继续朝着河床方向猛冲!剩下的兵卒护着二狗子紧随其后。
借着草偶制造的短暂混乱和断后人员的拼死拖延,周文远一行人终于狼狈不堪地冲下了干涸的、布满卵石的河床底部。河床两侧是高高的土岸,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暂时阻挡了弩箭的直射。
“快!沿着河床往上游跑!”周文远喘息着下令,脸色因为剧烈的奔跑和失血(他手臂也被流矢擦伤)而有些苍白。他看了一眼被兵卒抱着、依旧昏迷抽搐的二狗子,眉头紧锁。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从河岸上方传来!对方显然不会放弃!
“大人!这样跑不行!他们马快!”一名兵卒焦急地道,指着河岸上方隐约可见的追兵身影。
周文远目光如电般扫视着河床环境。乱石嶙峋,地形复杂。“分头走!”他当机立断,“王五!赵六!你们俩护着孩子,走左边岔道,利用乱石躲避!其他人,跟我引开追兵!在十里外的老槐树坳汇合!若…若失散,务必护着孩子回城,送到我府上!”他解下腰间一块用红绳系着的、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刻着虎头纹路的青铜令牌(虎符),塞到抱着二狗子的兵卒王五手中!“见此符如见我!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大人!不可!您…”王五接过虎符,手都在抖。
“执行命令!”周文远厉喝,不容置疑。他将林简推向王五赵六,“带上他!快走!”
林简看着周文远决绝的眼神和染血的青衫,心中巨震!这位县丞,竟要以身为饵,引开追兵,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周大人…”
“走!”周文远猛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带着剩下的两名兵卒,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朝着河床下游方向冲去,同时大声呼喝:“逆贼休走!周文远在此!”
河岸上的追兵果然被吸引,呼喝着策马追向下游方向!
“走!”王五咬牙,将虎符死死攥在手心,和赵六一起,搀扶着林简,抱着昏迷的二狗子,一头扎进河床左侧一条更加狭窄、布满巨大卵石和灌木丛的岔道!
背后,周文远引走追兵的呼喝声和金铁交鸣声,以及越来越密集的、向下游汇聚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林简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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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虎符暗影(2500字)**
狭窄的河床岔道如同大地的裂缝,两侧是高耸的土黄色岸壁,投下浓重的阴影。脚下是湿滑的卵石和盘根错节的灌木根茎,行走异常艰难。王五和赵六都是周文远带来的精锐,此刻虽心中惊惶,但执行命令却毫不含糊。王五抱着昏迷抽搐、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二狗子,赵六则半背半架着几乎虚脱的林简,在乱石和灌木丛中奋力穿行。
林简胸口的剧痛和左肩箭伤的灼热感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直流。但他强忍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五怀中的二狗子身上。孩子小小的身体在王五臂弯里无意识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牵动着林简的心。肩头那三道爪痕的微光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孩子…孩子快不行了!”王五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感觉到二狗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也越来越凉。
林简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破伤风的毒素正在摧毁这个幼小的生命!没有抗毒素,没有药物,周文远争取来的这片刻喘息,对于二狗子而言,不过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停…停下!”林简嘶哑地喊道,挣扎着从赵六背上下来,踉跄着扑到王五身边。他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二狗子的鼻息,微弱得如同游丝。颈动脉的搏动也几乎感觉不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难道…真的救不了了吗?
不!还有那根针!那根从破庙主殿里找到的、缓解过二狗子痉挛的黑铁针!它还在自己怀里!
林简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在怀里摸索着!终于,他摸到了那根冰冷、粗糙的金属针!他立刻将针攥在手心,也顾不上消毒(此刻也毫无条件),凭着记忆和直觉,用尽最后的意志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腕,对准二狗子的人中穴,再次快速刺下!捻动!拔出!然后是双手的合谷穴!
动作因为虚弱和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甚至刺破了皮肤,带出血珠。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这简陋的针法真的再次起了作用。昏迷中的二狗子身体猛地一颤,紧咬的牙关似乎又松动了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呼吸似乎…稍微强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那濒死的沉寂感似乎被打破了一丝!
“有…有用!”王五惊喜地低呼。
林简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毒素依旧在肆虐。他紧紧握着那根沾着二狗子血珠的黑铁针,如同握着一根连接生死的稻草。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或许…或许周文远府上会有办法?
“快走!追兵可能随时会绕过来!”赵六警惕地听着后方隐约传来的马蹄声(似乎被周文远引远了,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催促道。
三人不敢再耽搁,王五抱着二狗子,赵六搀着林简,继续沿着崎岖的岔道向上游艰难跋涉。林简将黑铁针小心收起,目光无意中扫过王五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枚青铜虎符。虎头狰狞,线条古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透着一股肃杀的铁血气息。这就是周文远以命相托的信物!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河床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砂石地,旁边土岸上还有一个被雨水冲刷形成的、勉强能容人弯腰进入的浅洞。洞内干燥,是个难得的临时藏身之所。
“歇…歇一下!”赵六气喘吁吁,他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王五更是抱着孩子,手臂都在颤抖。
三人躲进浅洞。王五小心翼翼地将二狗子放在相对干燥的地上,孩子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丝。林简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左肩的绷带又被鲜血浸透,他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衬布条,重新加压包扎。胸口的钝痛依旧,但似乎没有内出血的迹象。
赵六守在洞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河床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暂时安全了。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二狗子,身体突然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无意识地、极其虚弱地抬了起来,小小的食指颤抖着,指向洞外某个方向,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音节:
“…角…黑…角…”
林简和王五瞬间屏住了呼吸!林简立刻凑近孩子嘴边:“二狗子?你说什么?”
“…黑…斗篷…角…发光…怕…”孩子断断续续地呓语着,声音微弱如同蚊蚋,充满了深沉的恐惧。他指向洞外的手指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黑斗篷?角?发光?怕?
林简的心猛地一沉!二狗子在昏迷中感应到了什么?那个恐怖的黑斗篷(黑大人)?还有…角?是指他手中那根诡异的黑色骨刺?还是…别的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截冰冷的骨刺,又想起祭坛上那个草偶和老人惊恐的“瘟神显灵”…难道,那个黑斗篷,真的掌握着某种与这爪痕、骨刺相关的邪恶力量?甚至…能隔着距离,引发二狗子的感应?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林简。他挣扎着爬到洞口,和赵六一起向外望去。
河床依旧空旷死寂。对岸高高的土坡上,枯黄的蒿草在风中起伏。似乎…一切正常?
“林兄弟,怎么了?”赵六疑惑地问。
林简眉头紧锁,心中的警兆却越来越强烈。二狗子的呓语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仔细地扫视着对岸土坡的每一寸土地。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土坡顶部,一丛格外茂密、在风中摇曳的蒿草之后!
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一闪而逝的反光!如同…金属或者…镜片?
“有埋伏!”林简失声低吼!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变形!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咻!咻!咻!”
数支弩箭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带着致命的尖啸,猛地从那丛蒿草之后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洞口,而是…他们头顶上方河岸的边缘!
噗噗噗!
弩箭深深钉入松软的土岸边缘!
紧接着!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如同地底闷雷般的巨响传来!被弩箭破坏结构的上方土岸,在重力作用下,猛地发生大面积的坍塌!大量的泥土、石块、连带着枯草灌木,如同泥石流般,朝着下方林简三人藏身的浅洞,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塌方了!快出来!”赵六目眦欲裂,狂吼着,一把抓住离洞口最近的林简的胳膊,拼命往外拖!
王五也反应过来,抱着二狗子就往洞外冲!
然而,塌方的速度太快了!如同决堤的洪水!
轰!!!
无数的泥土巨石瞬间将浅洞的入口完全掩埋!烟尘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力将刚刚冲出洞口的赵六和林简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河床的卵石上!王五抱着二狗子稍慢一步,被一块滚落的巨石狠狠砸中了后背!
“噗——!”王五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前扑倒!但他倒下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怀中的二狗子猛地向前推了出去!孩子小小的身体在卵石上滚了几圈,停在林简不远处,依旧昏迷。
而王五自己,则被紧随而至的泥石流瞬间吞没!只有一只沾满泥土、依旧死死攥着那枚青铜虎符的手,在坍塌的土石边缘,无力地伸向天空,然后迅速被更多的泥土掩埋,消失不见!
“王五!”赵六发出悲愤的嘶吼!
林简摔得七荤八素,胸口剧痛,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被掩埋的洞口和王五消失的位置,又看到不远处昏迷的二狗子,心中充满了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怒火!
烟尘弥漫中,对岸土坡上,几个灰衣蒙面人的身影缓缓站起。为首一人,身形瘦高,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连帽遮脸,正是那个“黑大人”!他手中,似乎把玩着一个形状奇特、微微弯曲、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角状器物?那器物的一端,正对准着下方一片狼藉的河床。
黑斗篷缓缓抬起手,指向烟尘中挣扎爬起的林简和赵六,以及昏迷的二狗子。一个冰冷、毫无情感、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地穿透了风声,落入林简耳中,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
“爪痕归位。余者…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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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结尾悬念:**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判,冻结了河床底部的空气。烟尘尚未散尽,林简挣扎着撑起染血的身体,赵六目眦欲裂地握紧了腰刀。而对岸土坡上,黑斗篷手中那截弯曲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角状器物,缓缓抬起,对准了他们。
那器物造型古朴诡异,非金非石,通体流转着一种不祥的暗沉光泽,顶端尖锐,仿佛能洞穿灵魂。更让林简心脏骤停的是——他怀中贴身藏着的那截黑色骨刺,在这一刻,竟然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嗡鸣!仿佛与那黑斗篷手中的角状器物,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共鸣!
骨刺的震颤带动着林简的胸腔,冰冷、麻痒,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悸动!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那截紧贴皮肉的黑色骨刺,其尖端,竟在嗡鸣中,散发出与二狗子肩头爪痕同源的、微弱却清晰的暗红色光芒!
黑斗篷显然也感应到了这异常的嗡鸣和光芒!他笼罩在阴影中的头颅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手中那截角状器物的指向,瞬间从赵六身上移开,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锁定了——林简的胸口!
一个冰冷、带着一丝意外和…贪婪的意念,如同毒蛇般穿透烟尘,瞬间攫住了林简的心脏:
“原来…另一枚‘瘟牙’…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