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琉璃盏·初入权力场

  • 浮城月色
  • 婵阳
  • 3045字
  • 2025-06-09 14:45:21

周六傍晚,苏晚站在沈家老宅的鎏金大门前,手里的画箱突然变得千斤重。雕花铁门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庭院,汉白玉石桥横跨在碧水之上,远处的歇山顶建筑在暮色中透着威严。她穿着唯一一件没有颜料污渍的白色连衣裙,裙摆是从二手店淘来的,洗得有些发旧,与周围停着的劳斯莱斯、迈巴赫形成刺眼的对比。

“请通报一下,我是陈教授推荐来的画师苏晚。”她对门口的保安说,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保安上下打量她一眼,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回应,厚重的铁门缓缓向两侧滑开。踏入庭院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市井的油烟味,而是一种清冽的、像是名贵香薰混合着草木的气息。石板路一尘不染,连落叶都被扫得整整齐齐,让她想起自己租住的、墙角长着青苔的老楼房。

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佣迎上来,笑容得体却疏离:“苏小姐,这边请,宴会厅在主楼二层。”

跟着女佣穿过九曲回廊,苏晚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沿途的摆设上——走廊尽头挂着的山水画卷轴,她在美术史课本上见过类似的风格,落款是“张大千”;墙角的青瓷花瓶里插着新鲜的墨兰,那品种她只在花店价签上见过,一株就要上千块。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身份与财富。

宴会厅比苏晚想象的还要奢华。直径数米的水晶吊灯垂落,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光线下,男士们的定制西装与女士们的高定礼服流光溢彩。苏晚抱着画箱躲在角落的立柱后,看着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端着琉璃盏低声交谈,那些平日里只在财经新闻里出现的面孔,此刻就近在咫尺。

“苏小姐,您可以开始准备了。”女佣指了指宴会厅角落的一面空白背景墙,“沈老夫人希望以‘秋韵’为主题,色调温和些。”

苏晚点点头,摊开画具。调色盘里挤上土黄、橘红和暖棕,都是秋天的颜色。可她的手却有些抖,好几次差点把颜料挤到外面。周围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那些审视、好奇,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就是陈教授推荐的画师?看着年纪不大啊。”

“穿得也太朴素了点,沈家怎么会请这样的人……”

“嘘,小声点,沈老夫人过来了。”

苏晚猛地抬头,只见一位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穿着深色织锦旗袍,颈间戴着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全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应该就是沈老夫人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让苏晚想起冬天结了冰的湖面,冷得刺骨。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握紧了画笔。

就在苏晚感到手足无措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奶奶,您来了。”

苏晚身体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沈砚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他走到老夫人身边,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苏晚微微颤抖的肩膀。

“砚儿,”沈老夫人的语气缓和了些,“这位就是陈教授说的苏同学?”

“是,”沈砚点点头,侧身向苏晚介绍,“苏晚,这是我奶奶。”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一个普通的陌生人,可苏晚却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打量着苏晚洗旧的裙摆和沾着颜料的指尖,半晌才缓缓开口:“陈教授倒是夸你有灵气,就是这衣服……做我们沈家的客人,还是要注意些仪表。”她的话看似温和,实则带着明显的挑剔。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投了过来。苏晚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握着画笔的手指关节发白。她知道自己寒酸,可被人当众这样说,还是让她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她不知如何回应时,沈砚忽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站在她和老夫人之间,挡住了那些探究的目光。“奶奶,”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苏晚是来画画的,不是来参加时装秀的。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面刚刚开始上色的背景墙,“她的画,很有灵气。”

老夫人显然没料到沈砚会当众反驳她,眉头微蹙:“砚儿,我只是说说……”

“我知道奶奶是好意,”沈砚打断她,语气却软了下来,“不过苏晚刚来京城,可能对这些不太熟悉,以后我会提醒她的。”他的话既给了老夫人台阶,又不动声色地维护了苏晚。

苏晚怔怔地看着沈砚的背影,他的肩背挺得笔直,像一棵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树。刚才还在嘲笑她的那些人,此刻都闭上了嘴,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和探究。

宴会正式开始后,苏晚总算能专注于画画。暖色调的秋景在她笔下渐渐成形,金黄的银杏叶、绯红的枫叶,为冰冷的宴会厅增添了一丝暖意。沈砚大部分时间都在应酬宾客,偶尔会走到她身边,看似随意地看看画,低声说一句“颜色调得不错”。

他的靠近让苏晚心跳加速,昨晚画室里的血腥味和他此刻身上的雪松香重叠在一起,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眩晕。

中途,苏晚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的空间。沈家的花园很大,夜色下,白色的灯笼沿着石子路亮起,宛如一串散落的珍珠。她走到池塘边,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深深吸了一口气。

“很不习惯?”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晚回头,见沈砚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还好。”苏晚低下头,看着水中的涟漪。

沈砚沉默了几秒,走到她身边,目光投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主楼:“我奶奶她……年纪大了,想法有些传统,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苏晚小声说。她知道,沈老夫人的挑剔不是针对她个人,而是针对她的出身。这种根深蒂固的阶层观念,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

“你父亲……”沈砚忽然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顿住了,“没什么。”

苏晚猛地抬头,他提到了父亲?难道他知道些什么?昨晚在旧宅外,他就问起过母亲,现在又提到父亲……他到底知道多少?

“你是不是……”苏晚鼓起勇气,想问个清楚,却被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阿砚哥!原来你在这里!”一个穿着粉色礼服的女孩跑了过来,正是在跨校讲座上见过的林薇薇。她看到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敌意,“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砚皱了皱眉,还没说话,林薇薇就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阿砚哥,爸爸叫你过去呢,有几位伯伯想认识你。”她说着,还不忘挑衅地看了苏晚一眼。

沈砚看了苏晚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对林薇薇说了句“知道了”,便跟着她离开了。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她算什么呢?不过是这个华丽派对上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一个负责装点背景的画师而已。

回到宴会厅,她发现自己的画具旁边多了一个精致的琉璃盏,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果汁。女佣走过来,低声说:“是沈先生让我给您送的,说您画画辛苦了。”

苏晚拿起琉璃盏,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透过剔透的琉璃,她看到沈砚正在人群中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是属于他的从容与矜贵。

这个男人,像一个谜。他时而冷漠疏离,时而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他身处权力的中心,却又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她?他对她的家庭,又了解多少?

宴会结束时,沈老夫人让人给了苏晚一个厚厚的信封。苏晚接过,里面是沉甸甸的酬劳,足够她支付母亲的检查费和接下来几个月的开销。

走出沈家大门,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苏晚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灯火辉煌的宅邸,像一座华丽的牢笼。她知道,自己和沈砚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道鎏金大门,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跳,会因为他一句不经意的维护而加速?为什么她会忍不住去想,他靠近她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到底是什么?

黑色的宾利再次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沈砚的脸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说,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看着他,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封,犹豫了。上车,意味着和他的世界产生更多交集;不上车,她又该如何面对心底那点莫名的悸动和好奇?

命运的指针,在这一刻,再次指向了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