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的猝不及防，沈云站在御书房外，看着宫人们手忙脚乱的挂起白嶓，皇帝驾崩的消息比他们回京的马车还快，整个皇城已经陷入诡异的寂静。
“沈将军，请。”老太监掀开锦帘。
御书房内药味浓得呛人，萧战单膝跪在龙榻前，正听掌印太监读遗诏：“特命镇北候萧战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君。。。”
沈云注意到新君二字不是指太子，果然，老太监接着道：“传位于七皇子赵昱。”
“七皇子？”萧战猛地抬起头，“那太子殿下。。。”
“昨夜暴毙。”屏风后转出个戎装女子，竟是长公主赵凰，“东宫搜出与北狄往来书信。父皇是被他气死的。”
沈云心头一跳，长公主腰间佩剑沾着血。鞋底还粘着片银杏叶，来看东宫特有的金叶银杏。
萧战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殿下节哀。”
“本宫无妨。”长公主忽然看向沈云，目光如刀。“倒是这位已经故的沈将军，诈死欺君该当何罪？”
空气骤然凝固，萧战侧身挡在沈云前面：“是臣的主意，为查。。”
“萧候不必紧张，。”长公主突然笑了，“父皇临终前已经赦免了沈将军，还特意嘱咐。。。”她故意停顿，“要好好赏赐你们这段战场姻缘。”
沈云耳根发烫，皇帝怎么知道？除非。。。她看向萧战，后者耳尖微红却面不改色。
离开时，长公主“不小心”碰落沈云的腰牌，弯腰去捡时，她低声道：“小心烛阴，他们在宫里也有人。”
回到临时安置的将军夜，沈云刚推开书房门就僵在原地，案几上摆着个黑漆木匣，匣子开口处露出一角杏黄布料。
“是太子的。。。”萧战声音发紧，“血书。”
沈云用剑挑开匣盖，血字刺入眼帘，“沈云乃前朝余孽，与萧战勾结谋逆，”落款处除了指印，还有个熟悉的火焰纹记号。
“又是烛阴教！”她剑尖发颤，“太子到死都在陷害。”
“不对，”萧战突然凑近，“看血迹走向，这封信是太子被控制时写的，”他指向几个歪斜的字，“而且提到你的部分墨色不同，是后来添加的。”
沈云正要细看，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萧战扑倒她的瞬间，一支火箭穿透窗纸钉在案几上，顷刻间引燃了血书。
“灭火！”萧战踹开门，院中侍卫却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屋檐上黑影一闪而过，轻功路数竟与那夜军营里刺客如出一辙。
火扑灭时血书已经烧得只剩一角，沈云捏着残片，忽然觉得触感有异，夹层里藏着一张小像，画的是个怀抱婴儿的宫装女子，面容与她有八分相似。
“这是。。。”
萧战脸色骤变：“先帝的沈贵妃！”他急步走向书架，翻出旧年画册，“你看，沈贵妃膝下皇子夭折后，她就投井了，但是。。。。”他指着小像背景的梅树，“这株骨里红是选帝赐给你姑姑的。”
沈云脑中轰然作响，所以沈贵妃与姑姑相识？甚至。。。
“明白我进宫查档，”萧战握住他发抖的手。“你先。。。”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专来沉闷的爆炸声，片刻后，亲兵慌张来报：“东海急报！倭寇突袭临海卫，船上挂着黑底火焰旗！”
烛阴教！沈云与萧战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老者的话，姑姑当年发现的秘密，或许远不止宋国公通敌这么简单。
2
东海的风裹着咸腥的血气。沈云站在礁石上，望远镜映出十里外的倭寇舰队。那些船型制的古怪，船首像全是狰狞的火焰造型，与北狄要塞所见如出一辙。
“不对劲，”副将嘀咕，他们停在那里两天了，既不进攻也不后退。“
确实反常，沈云放下镜筒，忽然注意到退潮后裸露的滩涂上有什么在反光，她涉水过去，捞起个锈迹斑斑的铜匣，匣子里面火焰纹中嵌着半枚玉佩，与她腰间那块质地相同。
“是姑姑的。。。“她喃喃道。当年姑姑被活埋前，是否将什么秘密藏在了这片海域？
当夜军账中，铜匣在火烤后，显露出隐藏的地图，萧战手指着墨线移动，突然停在某处，“这里不是临海卫，是废弃的黄陵水门！”
沈云凑近看，发现地图边缘还有行小字：烛照幽冥，龙脉归位，她心头猛地一跳：“倭寇要找的不是城池，是。。。龙脉？”
“报——”哨兵突然冲进来，“倭寇舰队动了，方向正北！”
正是皇陵所在！萧战立即起身披甲，却被沈云拦住：“陆路已经来不及了，但我有个法子！”她眼睛亮的惊人。
黎明时分，倭寇舰队正顺潮水背上，忽见前方海域飘来数百个密封木桶，首领刚下令回避，那些木桶突然爆开，飞出无数绑着火药的鹈鹕，这是沈云改良的“水龙阵！”
爆炸声震耳欲聋，沈云亲率轻舟队切入浓烟，直扑主舰，甲板战至白热化时，她突然听见熟悉的笛声，与北狄要塞葬礼上的一模一样！
主舱门轰然洞开，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红衣人：“姑娘，久仰，”声音竟是个老者，”老朽等你二十年了。“
沈云剑尖微颤。“你。。你是？”
“烛阴教主，也是。。。”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与沈贵妃七分相似的脸，“是你的外祖父。”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沈云剑势一顿。对方趁机挥袖洒出红雾，千钧一发之际，萧战从桅杆跃下将她扑开，自己却吸入少许红雾，顿时刻出黑血。“战哥！”沈云惊呼。
老者大笑：“好一对痴儿女，可惜。”他猛地掀开甲板暗格，“今日都要给明月陪葬！”
暗格里竟是具水晶棺，里面躺着个面容如生的女子，沈云的姑姑！更骇人的是，棺中女子双手交叠处，放着枚有“受命于天”的玉玺。
“前朝传国玺！”萧战强撑起身。“你们想。。。”
“复国大业，岂是你们能懂？”老者厉喝，“当年赵家夺位，杀我全族，明月为护你母亲逃出宫，甘愿嫁与仇人，”他忽然指向沈云，“而你，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沈云如遭雷击，所以母亲是前朝公主？
爆炸声突然从船底传来，老者狂笑，：“这船已埋火药，你们就随秘密永沉海底吧！“
萧战用最后力气掷出长剑，贯穿老者胸膛，沈云拖着他跳海的刹那，整艘船在身后炸成球。
3
将军府的红灯刺得眼睛生疼。沈云站在回廊阴影里，看着仆人忙前忙后的布置着喜堂，三日前死里逃生从东海归来，等来的却是皇帝赐婚——萧战与长公主的婚期就定在明日
”云儿“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萧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喜服衬得他越发挺拔，可眼里全是血丝。“恭喜侯爷。”她努力让声音平稳，，“末将明日要赴北疆巡查，怕是喝不上喜酒了。”
萧战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知道我别无选择。”他掌心滚烫，“长公主手握烛阴教在京城，只有联姻才能。。。”‘
“我明白。”沈云抽出手，“家国为重。”
这是实话，那日海底逃生后他们查出，烛阴教已经渗透朝堂各部，而长公主提出交易很明确，婚姻换名单。
夜半时分，沈云正在整理行装，窗棂突然被石子击中，她推开窗，萧战立在月光下，手中是个熟悉的黑漆匣子。
“东海捞上来的，”他声音沙哑，“我觉得，你该知道全部真相。”
匣子中是沈贵妃的日记，沈云一页页翻过，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母亲确实是前朝公主，却在宫变中被沈将军所救，以沈家女身份入宫为妃，后因产下她这个妖孽被赐死。实则是姑姑暗中将她救出，交给沈将军抚养。
“所以沈家灭门，，。。。”她哽咽难言。
“是为保护你，”萧战轻抚她的发顶，“我父亲当年发现宋国公查前朝血脉，故意与沈家交恶，其实。”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萧战迅速隐入黑暗，留下最后一句：“明日卯时，西郊马场。”
大婚当日，京城万人空巷。沈云却轻率轻骑直奔西郊，在那里等到的是个戴斗笠的老马夫，萧战的心腹。
“这是将军让交给您的，”老马夫递上地图。“北狄边境有异动。”
沈云舒展开地图，在夹层里发现半块虎符和一张字条：“三年为期”
她咬唇将虎符收入怀中，忽然听见城中喜乐喧天。
站在山坡上远眺，依稀可见迎亲队伍如红蚁般蠕动。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萧战的身影挺拔如松，似乎感应什么，他在入宫门前突然回首，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那一刻，沈云仿佛又看见冰河之上，他为她挡箭时决绝的眼神。她解下颈间玉佩系在旗杆上，任由北风将“沈云”二字吹向皇城。
“出发！”她挥鞭指向北疆，“让胡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沈家军！”
三年，足够她踏平北狄，也足够朝堂翻天覆地！4.
北疆的雪下了整整十日
沈云勒马在山巅，铁甲上结满冰凌，脚下山谷中，北狄五万大军正蜗牛般在雪地里蠕动，她唇脚勾起冷俊狐度，猎物入网了，“将军，都准备好了，”副军哈着白气汇报，“按您的吩咐，冰墙已经筑好。”
沈云点点头，这半月来她命将士门夜夜往悬崖泼水，如今整片山崖已经成冰境，北狄人绝对想不到，他们眼中的天险“鬼见愁”已经被改造成死忘陷阱。
“放信号。”
三支火箭尖啸着划破灰蒙天空。山谷中的北狄军尚未反应过来，山顶突然滚下数百个裹着铁刺的雪球！这些“雪雷“所过之处，冰面被犁出深深沟壑，敌军阵型瞬间大乱。
“就是现在！“沈云长剑出鞘，“沈家军，冲锋！“
没有震天喊杀，三千轻骑如幽灵般从各个雪窝中跃出。这是她独创的“雪鹰战法“——士兵们反穿白袄，连马匹都披着雪色麻布，静默中只有刀光闪烁。
北狄主帅仓皇应战，却见沈云舒的骑兵冲到半途突然转向，引着他们往冰崖方向退去。等发现中计时，前排战马已刹不住蹄，在冰面上滑向深渊！
“收网。“沈云吹响骨哨。
埋伏在两侧的弓箭手同时放箭，却不是射向敌军——箭矢拖着绳索钉入对面山崖，眨眼间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北狄骑兵如困兽般在冰面上打转，最终连人带马栽入万丈深渊。
日落时分，沈云在谷底巡视战场。忽然，雪堆中暴起一道黑影！
“沈家枪法？“对方长枪如龙，招式竟与她同源，“让我看看你学到了几分！“
沈云格挡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这人身手不凡，枪法中还夹杂着几式她从未见过的精妙变化。激战数十回合后，她故意卖个破绽，剑锋一挑——
“嗤啦！“
对方面具应声而裂。沈云的剑尖在距咽喉寸许处硬生生停住，瞳孔剧烈收缩。这张脸...分明是十年前就已故去的父亲！
“你...“她声音发抖，“是谁？“
男子复杂地望着她：“云儿长大了。“这称呼方式与记忆中的父亲分毫不差，“可惜时机未到...“
他突然掷出烟雾弹。待白雾散尽，雪地上只余一行远去的足迹和半块玉佩——与沈云腰间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刻着“明“字。
当夜军帐中，沈云对着灯火反复查看玉佩。帐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亲兵捧着一只檀木匣子进来：“京城加急密件！“
匣中是一封无字信笺和一支干枯的梅花。沈云会意，将信纸在烛火上轻轻烘烤，渐渐显出字迹：“七皇子乳母乃烛阴教朱雀使，慎之。另：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最后浮现的，是极小极淡的“等我“二字。
沈云将梅花贴近心口，仿佛又看见萧战立于宫墙下的身影。三年来他们靠这种特殊药水传递密信，每句平淡公文下，都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相思。
“备纸墨。“她突然起身，“我要给萧侯回信。“
笔尖悬在纸上良久，最终只落下“安好“二字。有些情愫，无需多言。
5
皇城的春雨淅淅沥沥。
萧战立在文华殿外，看着宫人们忙碌地准备七皇子的登基大典。明日就是新君即位之日，整个皇宫却弥漫着诡异氛围。
“侯爷好兴致。“长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明日大典在即，还有闲情赏雨？“
萧战拱手行礼：“殿下说笑了。“三年来这场政治婚姻，他们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长公主忽然凑近，朱唇几乎贴到他耳畔：“朱雀昨夜失踪了。“说的是七皇子乳母，“你做的？“
“臣不明白殿下何意。“萧战面不改色。实际上那老妪此刻正关在暗卫司密牢，只是...吐露的情报令人心惊。
长公主冷笑一声，突然拽着他转入偏殿：“萧战，你我都是明白人。“她甩出一卷竹简，“看看这个。“
竹简上记录着二十年前一场宫变——先帝联合徐国公诛杀沈氏满门，实则是为掩盖更大的秘密：当时沈贵妃诞下的并非皇子，而是...双胞胎公主。
“所以云儿她...“
“不仅是前朝血脉，还是正统继承人。“长公主眼中闪着异光，“烛阴教找了她二十年，你猜是为什么？“
萧战后背渗出冷汗。若真如此，云儿面临的危险远超出想象！
回府途中，马车突然被拦。侍卫低声道：“侯爷，沈家旧宅有异动。“
萧战立即改道。当他在沈家废墟前下车时，月光下已立着个披斗篷的身影——正是那日北疆与沈云交手的男子！
“萧贤侄。“男子转身，赫然是“已故“的沈将军，“云儿可好？“
萧战按剑的手青筋暴起：“沈伯父...真是您？“
“是我，也不是我。“男子苦笑，“当年为保护那个秘密，我不得不假死脱身。“他递来一封泛黄的信，“看完就明白烛阴教为何非要云舒不可了。“
信是沈贵妃绝笔，透露了一个惊天秘密：当年她诞下的双胞胎中，姐姐被沈将军救走，而妹妹...被秘密送往东海“沧海遗民“处抚养。
“烛阴教要集齐两位公主血脉，开启龙墟秘境。“沈将军沉声道，“那里藏着前朝最强大的武器——足以颠覆江山！“
萧战猛然想起东海那个铜匣地图。若真如此，云儿的妹妹很可能就是...
“报——！“暗卫慌张赶来，“北疆急报！沈将军遭遇埋伏，下落不明！“
萧战眼前一黑。三年来他殚精竭虑平衡朝堂各方势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接她回家。如今...
“我去找她。“他转身就走。
“站住！“沈将军厉喝，“你现在离京，七皇子明日必遭毒手！烛阴教要的就是朝堂大乱！“
雨越下越大。萧战站在雨中，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毕生挚爱...
“我去。“沈将军拍拍他肩膀，“你守住京城，就是守住云儿回来的路。“
当夜，萧战独自在书房坐到天明。案几上摆着沈云舒最新战报和那支干枯的梅花，还有半枚断钗在烛光下幽幽发亮。
6
北狄的暴风雪来得毫无征兆。
沈云在雪中艰难跋涉，左肩的箭伤已经结冰。三日前那场伏击太过蹊跷——敌军似乎对她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
“将军，前面有灯光！“亲兵突然喊道。
风雪中隐约可见一座石堡轮廓。沈云舒警觉地握紧剑柄，北疆地图上从未标注过这个建筑。但箭伤失血让她视线开始模糊，最终还是决定冒险求援。
石门无声滑开，里面竟温暖如春。更惊人的是，厅堂主位上坐着个与她容貌酷似的白衣女子！
“姐姐终于来了。“女子轻笑，“我等你二十年了。“
沈云儿剑指对方：“你是谁？“
“我是明月，你也是明月。“女子起身，每一步都像在冰面滑行，“我们是沈贵妃的女儿，前朝最后的公主。“
随着她拍手，四壁突然亮起无数夜明珠，照亮墙上巨幅画卷——画中是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分别被标注“去“与“心“。
“看，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女子——该叫沈云心——抚摸着画卷，“你被培养成将军保卫疆土，我被送往龙墟继承秘术。“
沈云突然明白为何玉佩会刻“云“字。那不是吉祥话，是她们的名字！
“烛阴教要做什么？“
“复活母亲留下的'天火'。“云心眼中泛起狂热，“只要集齐双生血脉，就能启动龙墟中的上古兵器，让江山重归沈氏！“
沈云踉跄后退。所以沈家灭门、姑姑惨死、自己被迫逃亡...都只是为了这个疯狂计划？
“你被利用了。“她厉声道，“烛阴教要的从来不是复国，是毁灭！“
云心笑容突然扭曲：“那又如何？“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火焰纹身，“从被种下'烛种'那刻起，我就不是我了。“
沈云这才注意到，妹妹的瞳孔偶尔会闪过诡异红光。烛阴教竟用邪术控制了她！
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沈云心神色一变：“他们来了！“她突然将一枚玉钥塞进姐姐手中，“去龙墟...毁掉核心...才能结束这一切...“
石门轰然炸裂。沈云最后看到的，是妹妹转身迎向烛阴教众的决绝背影，和自己当年在镜中见过的如出一辙。
她在亲兵搀扶下逃入密道，手中玉钥烫得惊人。背后传来沈云心癫狂的大笑和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整座石堡开始崩塌。
三日后，当沈云在边境哨所醒来时，手中紧攥的除了玉钥，还有半块染血的玉佩——上面刻着“心“字。
“将军，有密信。“副将递上竹筒。
萧战的字迹力透纸背：“七皇子中毒，朝堂将乱。龙墟恐是陷阱，万勿独自前往。等我，三日期限将至。“
沈云望向南方，仿佛能看到京城风云变幻。三年之约将满，他们各自坚守的战场终于要汇合了。
“备马。“她撑起身子，肩伤再度崩裂也浑然不觉，“去龙墟。“
龙墟的入口藏在冰川裂缝深处。
沈云握着玉钥的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三天前妹妹塞给她的钥匙此刻泛着诡异红光，越是靠近龙墟核心，钥匙就越烫，仿佛有生命般脉动。
“将军，前面没路了。“亲兵举着火把照向断崖。
沈云眯起眼睛。崖壁上那些看似天然的纹路，凑近看竟是人工开凿的凹槽。她试探着将玉钥插入其中一道凹槽——
“轰隆隆！“
整座冰川都在震颤。冰壁向两侧滑开，露出幽深的甬道。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逐一亮起，照亮地宫全貌：这是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水晶般的卵形物体，表面布满血管似的红色纹路。
“烛龙之卵...“沈云喃喃道。原来传说中的“天火“竟是活物！
卵体下方跪着数百名烛阴教徒，他们割腕放血，让鲜血顺着地面沟槽流向中央。最靠近卵体的祭坛上，沈云心被铁链锁着，苍白如纸。
“姐姐还是来了。“她突然抬头，瞳孔已完全变成血红色，“正好凑齐双生祭品。“
沈云拔剑冲向祭坛，地面却突然裂开！岩浆般炽热的红雾喷涌而出，将她和亲兵们隔开。雾气中浮现无数幻象：沈家灭门那夜的火光、姑姑被活埋时绝望的眼神、萧战大婚日刺眼的喜袍...
“别抵抗了。“沈云心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你我血脉相连，本该共同完成复国大业。“
沈云头痛欲裂，恍惚间看到妹妹的记忆碎片：东海孤岛上严苛的训练、被种入“烛种“时撕心裂肺的疼痛、第一次杀人后不停的呕吐...
“看见了吗？“沈云心声音带着哭腔，“我的人生从来不由自己选择。“
就在这时，玉钥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沈云福至心灵，将钥匙狠狠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滴落的刹那，她与妹妹之间的精神链接骤然清晰——
七岁那年，她们曾在宫变夜隔着马车窗对视；十二岁上元节，妹妹在东海对着孔明灯许愿时，她正在长安放灯；萧战大婚那日，她在北疆风雪中落泪的同时，妹妹也在龙墟痛哭...
“原来我们一直...“沈云泪流满面。
“感应着彼此。“沈云心突然挣扎起来，“姐姐快走！烛龙要醒了！“
卵体表面的红纹开始剧烈闪烁。沈云舒不顾灼热红雾冲向祭坛，剑光斩断铁链的瞬间，整个地宫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啸！
7
宫变皇城的夜空被血色月光笼罩。
萧战站在观星台上，看着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这是沈将军特制的“烛龙仪“，此刻反应如此剧烈，说明龙墟的封印正在瓦解。
“侯爷，都准备好了。“暗卫低声汇报。
萧战点头。三年来他暗中布置的棋子，今夜将全部启动。长公主以为用婚姻束缚了他，却不知这场政治联姻本身就是最好的掩护。
“七皇子如何？“
“按您的方子服药后，呕出三条血虫。“暗卫面露惧色，“太医说...是烛阴教的'引龙蛊'。“
果然如此。萧战握紧腰间佩剑。七皇子体内的毒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以皇室血脉为引，助烛龙彻底苏醒！
文华殿方向突然传来骚动。萧战疾步赶去，只见长公主手持染血长剑站在殿中，脚下躺着两名侍卫。
“殿下这是何意？“
“本宫等不及了。“长公主的笑声不再优雅，带着癫狂的嘶哑，“只要再有一个皇室血脉，烛龙就能...“
萧战剑已出鞘：“玄武使，现形吧。“
长公主表情凝固。这个称呼是烛阴教四方护法之一的代号，除了教主无人知晓。
“你怎会...“
“朱雀死前说了很多。“萧战剑尖指向她心口，“比如你们计划用七皇子喂烛龙，比如...“他故意停顿，“你嫉妒沈云舒的真正原因。“
长公主突然暴起！她的剑法竟与沈家枪法有七分相似，招招直取要害。激战数十回合后，萧战故意露出破绽，在对方刺来的瞬间侧身，剑锋划过她肩头——
衣料撕裂处，露出与沈云心一模一样的火焰纹身！
“你也是...“
“没错，我也是试验品。“长公主狞笑，“可惜承受不住双生血脉，成了废品。“她突然吹响骨哨，“但今夜过后，一切都将重来！“
哨声未落，皇宫各处突然传来爆炸声。萧战这才惊觉，整个皇城的地下都被挖空了，纵横交错的沟槽中流淌着掺入火油的鲜血——这是个人工建造的巨大祭坛！
最可怕的是，这些沟槽最终都汇向一个地方：沈家旧宅。
8
龙墟的崩塌比预想更快。
沈云拖着昏迷的妹妹在甬道中狂奔，身后是吞噬一切的赤红浪潮。烛龙提前苏醒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武器，而是上古遗留的恐怖生物！
“将军！这边！“亲兵在岔路口呼喊。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地面的刹那，沈云心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不够...还差最后一步...“她猛地将姐姐推向出口，“需要皇室血脉自愿献祭才能完全唤醒它！“
沈云想抓住妹妹的手，却只扯下半截衣袖。地穴彻底坍塌，将沈云心与烛龙一起封入深渊。而更可怕的是，她手中的玉钥开始发烫变形——这是烛龙在追踪另一份血脉！
皇城方向传来的震动连冰川都能感知。沈云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快马加鞭回京！萧战有危险！“
此时的皇宫已成人间地狱。烛龙虽未完全觉醒，但泄露的力量已让大半宫殿燃起诡异的血色火焰。萧战带着七皇子且战且退，长公主的尸首就躺在不远处——她最终选择跳入血池，以自身为引加速仪式。
“侯爷，挡不住了！“暗卫满身是血地报告。
萧战望向北方。按时间推算，沈云应该已经抵达龙墟。如果那边也失败...
“启动地宫机关。“他咬牙下令，“把整个皇城沉入地下。“
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最后手段，一旦启用，皇宫将连同入侵者一起永埋地底。暗卫们面面相觑：“那您...“
“我断后。“萧战解下颈间半枚断钗交给亲信，“交给沈将军。“
他最后看了一眼北方天空，转身冲向火海最盛处。那里有控制地宫机关的主枢，也是烛龙力量最强的节点。
当沈云单骑冲入京城时，看到的正是皇宫缓缓下陷的恐怖景象。她不顾阻拦直冲宫门，玉钥在怀中烫得皮肉滋滋作响。
“萧战——！“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了爆炸与惨叫。已经启动机关的萧战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儿？“
他们隔着漫天火雨对视。沈云舒突然高举玉钥，用尽全身力气掷向正在下陷的皇宫中心！钥匙在飞行途中开始融化，化作一道金光没入地底。
刹那间，天地寂静。
紧接着是比雷鸣更震撼的爆响！一道赤金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光柱中隐约可见龙形虚影痛苦挣扎，最终炸裂成无数光点。
冲击波将沈云掀飞数丈。她挣扎着爬起，看见皇宫废墟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萧战衣袍尽碎却屹立不倒，手中紧握着那枚已经融化的断钗。
而在他们之间的半空中，沈云心透明的身影正缓缓消散。她对着姐姐露出释然的微笑，唇形分明在说：“自由了。“
光雨洒落的瞬间，沈云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她不受控制地浮空而起，周身环绕着与烛龙同源却更纯净的金光。万千将士目睹这一幕，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天命所归！“
萧战仰望着空中如女神般的爱人，突然想起沈将军说过的话：“双生公主的真正使命，从来不是复国，而是...“
“净化。“沈云轻轻落地，接上了他心中所想。她指尖还残留着金光，触碰萧战手中断钗的瞬间，金属竟如活物般自动修复，重组成了完整的金钗。
钗头战斧与书卷的纹样如今多了条盘绕的金龙，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结束了？“萧战轻抚她沾血的脸颊。
“不。“沈云望向北方，“才刚刚开始。“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满目疮痍却依然屹立的城楼上。幸存的百姓陆续走出藏身处，自发地向站在高处的两人聚拢。
人群中不知谁先唱起了古老的歌谣，渐渐汇成浪潮。那是前朝覆灭时，流民们为怀念沈贵妃而作的《明月谣》。
沈云与萧战十指相扣，在歌声中交换了一个带血腥味的吻，段钗已经完壁，而他们的故事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