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

“剧情杀,妥妥剧情杀啊!”

“狗策划,这不是剧情杀我直接吃!”

彼时。

蓝星上某一少年蓦地睁开眼,从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

任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号,辛辛苦苦加点,结果最后却死的如此憋屈,想来也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您已死亡,请为本次游玩打分。”

熟悉的荧幕显现,他咬咬牙,一如往常,勾选了最后一个选项。

“非常简单!”

顾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在大剧情《南下平乱》篇,指挥阵地往左移动二十里,放叛军过河。

他错误估计了游戏的真实性,或者说……低估了人性。

想要变革,想要瓦解普罗帝国的那些上层人士,一切所谓的思想工作皆为虚妄。

唯有叛军的长驱直入,方能使几千年来都温文尔雅的贵族姥爷们屁滚尿流。

顾安拿起床头放着的凉白开,一饮而尽,心中的郁闷跟着少了许多。

毕竟只是游戏,无需太过认真。

何况他还提前埋了后手,也就是和薇尔缇亚交谈中提到的新徒弟。

他最后那番话,便是为这‘后手’燃烬最后一丝余热。

薇尔缇亚真的很聪明,想来会明白他的意思。

等会……

顾安揉揉眉心,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魔怔了。

与其思虑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今天晚上应该吃什么。

他点开手环,在外卖平台上逐一挑选。

在科技蓬勃发展的后二十来年,手机这类事物已经被更便捷小巧的手环取代。

同样吃到科技红利的,还有他刚刚玩的那款虚拟单机游戏,号称即使主角死了,存档依然会在云端继续运行。

“什么?!这家炒饭居然放洋葱还不接受备注?”

顾安很快选好今晚的晚饭,并将那个不接受备注的商家拉入了黑名单。

机械女声及时响起,开始播报他银行卡内所剩余额。

那女声持续许久,念出一长串的冰冷数字。

具体有多少?

顾安懒得去记,反正足够冰冷,足够他混吃等死一辈子就是。

少年起身,下床,来到浴室洗漱。

掬一捧水砸在脸上,再抬头。

镜面倒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俊逸脸颊。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少年嘴角不由慢慢扯出弧度,喃喃道:“这几十年后的未来,什么也没变啊。”

“科技发达了,生产资料也富裕了……但什么也没变。”

“就连游戏也是。”

……

……

圣历2344年,普罗帝国。

距离伟大的教皇冕下发布罪己诏,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贵族们又开始歌颂教皇的品性高洁,云游诗人到处传唱着教皇的毕生事迹,就连世上最低贱的奴隶——污血种,也拥有了在每个月的第一天,前往圣堂参拜的‘权利’。

同年十二月。

冷冽的寒风和黑云,悄然笼罩在普罗帝国北部的一个小镇上。

先是几颗豆大的雨珠,接着是阵阵寒风,伴随一个成年男人嘹亮的喊声。

“快,快……”

“让开,都给我让开,你们这些卑贱的污血种!”

男人挥动铁鞭,一边怒骂,一边驱赶着路边衣不蔽体,慌忙躲闪的半兽人。

这些是最低等的奴隶,血脉不纯,被教会视为异端,唯有在人间赎罪百年,死后方能升入天国。

怒骂的顷刻间,雨线万千。

装潢华丽而贵气的马车在道路上疾驰而过,只留下两行泥泞的车辙。

风雨飘摇之际,马车的布帘被一只纤白素净的手缓缓掀起。

这是一位贵妇人。

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足以令这个贫瘠小镇上的所有黯然失色。

“真是可怜。”

“女神在上,请快些停了这场雨吧。”

妇人叹息。

每年的凛冬都要死人,连圣城也不例外。

这场暴雨,无疑是在加速这个进程。

妇人不忍继续去看,她闭上双目,两手合拢在胸前,十指交叉。

在教典中,这是常用的祈祷手势之一。

“芙琳夫人,在圣城时,您的善良便有目共睹,不过实在无需为这些污血种祈祷,他们本就活该!”

驾车的男人爽朗大笑,又是挥鞭,冰冷的铁鞭抽打在一个躲闪不急的瘦弱奴隶身上,带起他痛苦的哀嚎。

苍白而病态的手臂,立马涌现出鲜红的鞭印。

“这是女神赐予尔等的神罚!”

男人兴奋起来,他望着那群将身子紧贴在墙边、借此给马车让出位置且打着哆嗦的年迈奴隶,双眼放光。

“够了弗兰。”

芙琳夫人听不得那样的哀嚎。

她将身前的女孩拥入怀中,华美贵气的长裙并不能遮掩夫人饱满伟岸的身躯,女孩赶忙挣脱开。

“我喘不过气。”

她嘟囔起嘴。

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容貌姣好,头发扎了两个小丸子,双眸灵气十足。

此刻微微仰着下巴,索伦亚公爵家惯用的鼻孔看人,她已学会七分。

“母亲,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我想睡觉了。”

女孩依偎在妇人身边,挽住她的手,撒着娇。

“快了,快了。”

芙琳夫人脸上漾出溺爱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白嫩脸蛋,以示安慰。

渐渐的,越来越盛大的风雨将这辆马车吞没。

无人在意的墙角,一条瘦小的黑影微微耸动了下。

……

再次醒来,顾安是被冰冷的雨点砸醒。

底下泥地因雨水浸湿,透出的寒意格外刺骨。

饥饿在腹中蔓延,他睁开眼,勉强扫过眼前,却是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躲雨地方了。

“不是,老子洗个手的功夫,到底给我干哪来了?”

这不是顾安第一次问。

早在傍晚,他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这条破破烂烂的街道上了。

双腿像是灌了铅,脑子里混沌一片,口干舌燥,腹部更是钻心一样疼,根本无法行动。

只隐约间,感觉到身旁不停有人经过,时不时还被踹个两脚。

像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他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是有个顶着两只猫耳的女孩,硬生生给他从路中间拽到这墙角的。

顾安想到这,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不然怎么会幻想出‘顶着猫耳的小女孩’这样神奇的事物?

然而偏偏这时,那万千雨线之间,他的瞳孔竟缓缓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女孩。

荒诞的幻想在某一刻照进了现实。

在看见睁着眼睛的顾安后,女孩嘴巴也微微张大,明显是有些愣住。

不一会儿,她连忙小跑了过来。

她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入耳中,清脆动听。

“你醒了,你醒了?”

她很快想到什么,脏兮兮的小手在衣角擦擦,然后在怀里摸索出来一小块同样脏兮兮的看上去就很生硬的黑面包,再略显犹豫的放在顾安面前。

做完这,她看看面包,再看看顾安,那张被雨水浸湿的小脸闪着几分局促。

“这个,你要吃吗?”

暴雨依旧,唯她小声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