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世道

周家庄子在数里之外,方圆里许,用土墙围住,外围一大片的农田都是他家的,佃客们日夜劳作,却不得温饱。

在江南地区,基本上没有坞堡,大族都是以庄园的形式聚居,主要还是气候不同。

坞堡本就逼仄阴湿,要是在江南建坞堡,不说蛇虫蚁鼠,酷热难耐,就是来一场疫病,都能让全堡死绝。

没一会子,数百人拥着车队,来到了庄前,让王愔之意外的是,大门两侧还建有箭楼,高约三丈。

就算上面蹲不了几个人,可是不停地向下射箭,也极其麻烦。

“郎君回来了,郎君回来啦!”

箭楼上的守卒见着车队,两眼放光,大声呼喊。

“喀吱吱!”

木栅栏大门缓缓打开。

周防喉头发苦,这哪里是剿获啊,分明是被挟持而来,可是那位郎君就在他身后,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后背就会挨一记那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皮肉腐烂。

留庄子里的部曲自动列队相迎,这数十辆大车能让他们过个肥年啊,还有马匹,女人!

甚至周防看到,他的父亲、叔伯,兄弟,都涌出来迎接了。

“给我说说,都是何人?”

王愔之压低声音道。

“郎君应允不杀仆的。”

周防颤抖着声音道。

“我的确不杀你!”

王愔之送上一颗定心丸。

周防只能相信,将来人的身份一五一十道出。

周家的家主叫周护,看着这群车队驶进围子,也觉不太对劲,一对浓眉紧紧拧起。

王愔之却是喝道:“义兴周氏勾结匪类劫掠过路客商,今奉府君之命特来擒拿,汝等还不束手就擒,莫非意欲谋反?嗯?”

这一声喝,官威十足!

薛家子弟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损的招式都能使出。

要知道,周家根本弄不清情况,肯定会有人弃械投降,毕竟再是豪强大户,也没胆子公然与朝廷作对。

更何况,从周家的规模来看,只是土豪,或连士族都算不上。

果然,刚刚涌出来的部曲立刻跪了大半,王七带人奔过去,收缴他们的武器弓矢,另一些人虽未弃械,却是懵然望向左右。

薛氏诸人纷纷张弓,射向望楼上的箭手。

“啊!”

“啊!”

伴着一声声惨叫,一具具尸体坠落下来。

又有几人顺着梯子攀登上去,在弓箭的掩护下,解决躲藏起来的弓手。

“还不跪下受降?莫非尔等真欲谋反?”

王愔之大喝。

又有一部分献上兵器跪了下来,还有没跪的,立刻被一阵箭雨射翻。

薛家子弟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这都是在群胡环伺中锻炼出来的本事。

周护惊呼道:“他们不是朝庭兵马,是贼寇,速速布阵,剿杀贼寇!”

却是迟了,绝大部分的部曲都被缴了械,佃客也不堪用,去抢劫还行,与正规军做战,难道指着粪叉锄头?

很多已经跪地的部曲陡然抬头,面孔满是不甘和懊悔,可是还能如何,要怪,只能怪贼寇太过于狡诈。

不过他们并未反思,实是贪婪为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

“好胆,竟然来犯我周家庄园,莫非不怕朝庭派军剿杀尔等?”

周护摆出一幅夷然不惧的模样,冷眼一扫,又道:“想要什么,尽管道来,老夫可酌情视之!”

“哦?”

王愔之排从而出,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部曲。

周护不由暗道不妙,正待开口。

王愔之已森然道:“我等过路于此,汝却纠集乡民打劫,可见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来人,都宰了!”

“竖子敢尔!”

周护面色大变。

他已经做好了破财消灾的准备,甚至送几个美妾都能接受,可此人是要斩尽杀绝啊。

“娘的,横竖是死,拼了!”

不少部曲挣扎着起身,但是迎接他们的,是一蓬蓬硫酸手雷。

顿时,惨叫声不止,无数身形痛苦的翻滚,王六带人上前,一枪一个,依次扎死,空气中满是血腥味道,鲜血染红了地面。

“扑通!”

周护一屁股栽倒,瑟瑟发抖。

王愔之吩咐道:“你,领些人手把佃农奴婢带来,你也领些人手,去内宅把周氏亲族无论男女老幼带来。

你们,绕着庄子走一遭,将外围肃清。”

“诺!”

众人领命而去。

场中静如鬼蜮,郗氏掀开帘子看了看,满脸的不忍之色。

奴奴在外劝道:“伯母莫看他们可怜,可莫要忘了,是他们来劫道的,若非郎君妙计,被得了手,咱们做女子的,怕是想死都难呢。

世道如此,郎君无非是想活下来罢了。”

王愔之丢给奴奴一个赞许的眼神。

“哎,这世道!”

郗氏叹了口气,握住了谢月镜的手。

奴奴把车帘放下。

没一会子,后宅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与零零落落的哭声,百来人被押送过来,多数是女子,有的掩面垂泪,有的惊惶不安,年龄都不算太大。

男人不多,以青少年为主,还有被女子抱怀里的小孩。

“啊!”

见着满地尸体,女人们一声声尖叫,吓的花容失色,站都站不稳,

有些男人更是跪倒在地,磕头哀求:“渠帅饶命啊,家里的金银钱财皆可自取,只求放过我等一条性命。”

“渠帅?”

王愔之暗暗一笑,这是真把老子当贼寇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在打家劫舍么。

随即吩咐:“把男女分开。”

“诺!”

众部曲涌了上去,看那毛毛躁躁样子,摆明了是去吃豆腐的。

薛银瓶柳眉微凝,向王愔之道:“这些女子交给我们罢。”

王愔之略一迟疑,便道:“也好,不过男人莫要留着,即便是小孩也要斩草除根。”

薛银瓶暗暗叹息,她知道这是王愔之的底限了,谁也不想赵盾故事重演啊,于是带上薛家女子,把男女分隔开。

有抱小男孩的,只能狠心夺走,塞给周家男人。

不多时,又有脚步声传来,在外耕作的佃客被带了回来。

他们不知道将面临怎样的命运,面上带着不安与惶恐,还有卑微。

王愔之双手一压,大声道:“诸位,周护打劫于我,被我反杀,今日,我也不多言,只问尔等,可愿投效于我,男人可活,妻女不受凌辱,还可以吃饱饭,若有谁顽冥不灵,可莫要怨我不讲情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