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内宅交锋

青忧苑到前院的抄手游廊上，阳光被雕花窗棂切割成斑驳的光影。

沈意欢走在前面，云婵和云袖紧随其后，脚步不疾不徐，裙摆扫过地面，未发出一丝声响。越是靠近前院，沈意柔尖利的叫骂声就越清晰——

“……凭什么让她一个贱丫头掌家？我母亲才是将军府的主母！沈意欢，你这个没娘养的东西，竟敢抢我母亲的权，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沈意欢在月洞门后停下脚步，透过门缝望去，只见沈意柔穿着一身刺眼的大红色衣裙，正叉着腰站在庭院中央，身边跟着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显然是齐氏院里的人。而管家婆子和几个管事媳妇则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脸色为难。

“二小姐，您消消气，大小姐也是按老夫人的意思办事……”一个年长的管事媳妇试图劝解，却被沈意柔狠狠瞪了一眼。

沈意柔唾沫横飞，“定是沈意欢这个狐媚子在背后使坏，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天要是不把掌家钥匙还给我母亲，我就让你好看！”

她话音刚落，沈意欢便缓缓从月洞门后走了出来，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哦？不知我这个做姐姐的，究竟犯了什么错，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

沈意柔猛地回头，看到沈意欢那张沉静无波的脸，心里咯噔一下，但仗着有人撑腰，还是梗着脖子喊道：“沈意欢！你还有脸出来？你抢了我母亲的掌家权，苛待下人，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这还不算错吗？”

“抢？”沈意欢挑了挑眉，走到她面前，目光淡淡扫过她身后的婆子，“掌家钥匙，是祖母亲自下令让主母交出来的，账房先生和各位管事都在场，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抢’？莫非你是想说，祖母的命令也是错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意柔被她噎得说不出话，脸颊涨得通红，“反正……反正这掌家权本来就该是我母亲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管这些事，像什么样子！”

“像什么样子，就不劳妹妹操心了。”沈意欢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倒是妹妹你，身为将军府的小姐，不在自己院里安分守己，却带着下人在前院大闹，污言秽语，成何体统？父亲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好好管教你一番，让你学学什么叫规矩。”

“你吓唬谁！”沈意柔色厉内荏地喊道，“我母亲说了，你要是不交回钥匙，她就……”

“就怎样？”沈意欢上前一步，逼近她，眼中寒光毕露，“就像上次一样诬陷我？还是说，想让主母像以前那样，克扣我的月例，刁难我的丫鬟？”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那些原本站在沈柔儿这边的婆子，听到“克扣月例”、“刁难丫鬟”这些话，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将军府的下人谁不知道，齐氏当家时私下是如何苛待沈意欢这个嫡女的，如今沈意欢掌家，虽然手段严厉，却从未亏待过下人，赏罚分明，比齐氏公道得多。

沈意柔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硬道：“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大家心里清楚。”沈意欢不再看她，转而看向旁边的管家婆子，“刘妈妈，按府里的规矩，以下犯上、在前院喧哗闹事，该当何罪？”

刘妈妈早已看清形势，连忙躬身道：“回大小姐，按规矩，应杖责二十，发卖出去。”

沈意柔一听要被发卖，顿时慌了神，尖叫道：“你敢！我母亲是主母，你动我一下试试！”

“主母？”沈意欢冷笑一声，“如今府里的掌家权在我手里，主母也需按规矩行事。至于你，”她目光如刀，直视着沈意柔，“念在你我姐妹一场，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回自己的院子，闭门思过，不得再踏出院门半步。否则，休怪我不念亲情，按规矩处置。”

沈意柔被她眼中的气势震慑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身后的婆子们见风使舵，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纷纷低下头不敢看沈意欢。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内院方向传来：“意欢，何必跟你妹妹置气呢？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就多担待些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齐氏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缓缓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在看到沈意欢时，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

沈意欢心中冷笑，面上却微微颔首：“主母说的是。只是规矩不能废，否则府里岂不是要乱了套？”

齐氏走到沈意柔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才对沈意欢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府里好，但柔儿毕竟是你的妹妹，就算她有错，也该由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管教。你看能不能……”

“主母说笑了，”沈意欢打断她，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祖母吩咐过，府中大小事务由我全权处理。管教妹妹，也是我的分内之事。既然主母身体不适，就请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出了将军的命令，又暗指齐氏“身体不适”不该干涉府务。齐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偏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既然母亲这么说，那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柔儿她……”

“主母放心，”沈意欢不等她说完，便对刘妈妈下令，“刘妈妈，送主母和二小姐回院。”

刘妈妈立刻应道：“是，大小姐。”说着便示意旁边的婆子上前，“主母，二小姐，请吧。”

齐氏看着沈意欢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在丫鬟的搀扶下，恨恨地瞪了沈意欢一眼，带着沈意柔离开了前院。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沈意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齐氏和沈意柔，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的敌人，还在朝堂之上。但今天这一战，她不仅稳固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也让下人们看清了形势——如今的将军府，谁说了算。

沈意欢转身向青忧苑走去，阳光依旧明媚，但她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正在汹涌。陆明远的势力盘根错节，齐氏母女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扳倒陆明远，她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证据，还有……一个合适的时机。

回到青忧苑，云婵已经在等她了。“大小姐，影那边有消息了。”云婵低声道，“城西废窑附近确实有可疑人员出没，像是陆明远的暗卫。另外，吴默的老家在应天府，他告病还乡后，据说一直待在家里养病，但影的人查到，他的妻子半个月前曾偷偷去过一趟京城，还在城西的一家客栈住了两晚。”

沈意欢眸光一闪。吴默的妻子来京城做什么？难道是为了传递消息？“让影继续盯着，尤其注意废窑附近的动静。另外，派人去应天府，查清吴默是否真的在老家，他妻子来京城见了什么人。”

“是。”云婵领命而去。

沈意欢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青竹，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计划。城西废窑既然有陆明远的人，那吴默留下的线索，很可能是一个双重陷阱——既是陆明远用来引蛇出洞的饵，也可能是吴默用来传递信息的暗语。她需要一个足够聪明，也足够大胆的人，去试探这个陷阱的虚实。

而这个人……沈意欢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或许，顾闻溪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出身吏部尚书府，身份尊贵，不易引起怀疑，又有足够的热情和正义感，愿意为了扳倒陆明远冒险。

只是，该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去涉险，又不至于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沈意欢拿起案头的一支玉簪，在手中轻轻把玩着，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看来，她需要再和顾闻溪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