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灰袍导员

地面上的轰鸣声传入地下就已经变得微乎其微，就和在起居室经常听到的钟摆声差不多。

林德跟随施布莱走在不知名的通道内，通道内壁非常潦草，没有用砖石砌筑或是水泥进行修饰，仅仅是粗糙的泥土墙壁，大概是上个星期才刚刚挖通。

“马上就要到玻璃殿堂附近了，趁现在再看看我给你的示意图。”

施布莱走在前面，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

拿起手中那张崭新的羊皮纸卷，林德接着煤油灯的光芒又看了两眼。

上面记录的是玻璃殿堂的结构图，它是由正六边形的小型空断水晶密铺形成的，而空断水晶必须要保持原有的结构才能够发挥出阻断施法的功效。

也就是说，拆玻璃殿堂也是一门技术活，要在一定程度上保证空断水晶的结构不受破坏。

——他很难想象施布莱为了获取空断水晶做了多少准备。

而林德选择与施布莱合作的理由也正源于其捉摸不定的立场，但至少，他并不是站在学院这边的——很难想象一个教授要在巨兽入侵之际去拆学院的建筑。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施布莱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泥土垒起的阶梯尽头：“修筑地下通道时，我将出口选在玻璃殿堂附近的草堆里。拆掉殿堂以后你就从这里返回，我们在实验所汇合。”

“你呢？”

林德顺着施布莱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块可以活动的石板。

“我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施布莱似乎很害怕林德会临阵退缩，事出紧急，这次两人并没有立下誓言，于是又补充道：“放心，不是坑害你的那种，毕竟最需要你的人是我。”

林德并未回应，越过施布莱朝着台阶走去。

关于空断水晶，他也有自己的考虑——自从在梦境夹缝中见识到废弃教堂的情况以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让自己免受伤害并且能靠近静血之躯的方法，空断水晶就是方法之一。

靠近石板的台阶上，远处暗夜毒蛛与众人战斗的声音清晰起来，并且伴随着明显的震动，沙石从石板缝隙渗透下来。

掀开石板，林德身上沾染了一堆泥土，为了保证出口不被察觉，施布莱在石板上铺了一层草皮。

抬头朝正后方看，暗夜毒蛛巨大的身形几乎占据了整个夜空，而实际上战场距离林德还有两三公里。它身上负了伤，都是一些细小的弹痕，这说明猎魔人的火枪对它造成了伤害，但随着时间推移，伤痕逐渐愈合。

此时战局不再呈现僵持的局势，诚如施布莱所说，学院方不断减员，已经逐渐失去了牵制力。

摇了摇头，林德朝着玻璃殿堂快步走去。

他还记得玻璃殿堂的作用是隔绝超凡力量对于精神力检测的干扰，也就是说，进去其中是没有办法施展巫术的。

所幸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林德召唤出镜魇之后便摸黑进入其中。

殿堂内部是以柱子支撑的，拆除玻璃殿堂最快的方法就是破坏柱子，而穹顶最为精纯的空断水晶便是这次的目标。

“镜魇，靠你了。”

林德咳嗽一声，对镜魇吩咐道。

镜魇的两只恶魔翅膀拖着镜面蹭了蹭林德，随后便朝着柱子发动了“反射”。

一位身穿灰色长袍、头戴银色金属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玻璃殿堂外，如果林德在场，一定能够认出他就是每次负责精神力检测的导员。

灰袍导员眼中射出警觉与狠厉，正要迈入殿堂时，却被另一个人影叫住。

“导员先生，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谁？”

声音沉重如同铅汞，灰袍导员猛然转身，盯着一处产生异动的草丛。

“先知？真是拙劣的隐身术。”他冷哼一声，一缕阴冷的幽蓝色火焰从他身上飘出，霎时间分裂为数十朵，分布在视线所能到达的每一处角落，“收起你如同婴儿般幼稚的术法，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转眼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导员先生倒是风采不减。”

声音猛地从灰袍导员身后传出，估计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米之内，他转身的瞬间，声音忽又飘远。

施布莱从暗夜中显现身形，扶了扶眼镜，说：“导员先生，您的学生施布莱·奥斯霍尔来看望您了。”

灰袍导员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帆布夹克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出现的短暂的失神。

施布莱曾是他的学生。

他曾亲眼看着施布莱被放上“均衡天枰”，亲眼看着他从【神秘】命途之上坠落，成为智主的仆从。

可刚才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施布莱使用了隐身术！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失去命途之力的人可以使用超凡力量？

而且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似乎与刚才进入玻璃殿堂的年轻人有关......从片刻震惊中恢复，灰袍导员已经在暗中施展巫术。

“魔血实验最成功的实验品，施布莱。你是，地下那位？”

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周遭漂浮的火焰发生变化，施布莱却显得游刃有余，毫不介意地抓起一朵火焰，放在手中欣赏。

要是换做其他人，火焰早就将他的手掌灼烧成焦炭，可到了施布莱手里，它却变得安静、惊恐，甚至畏惧。

“毕竟地上那位可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他自负地以为您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普通导员，甚至认为您的身份与地位都在他之下，却不知道您是和我一样效忠于智主的奴仆。”

“傲慢与妒嫉会毁了你，施布莱。为智主效力是光荣而神圣的，就算你在心底如何污蔑我，污蔑智主，也改变不了你低贱的身份。”

“奴仆”这样的称呼惹怒了灰袍导员，漂浮的幽蓝色火焰霎时朝着施布莱飞扑过来。

同一时间四周的泥土里冒出一个个骷髅，嘴里传出怪异的吼叫，逐渐向施布莱靠近。

“自从被拉下命途之后，我对于知识的探索从未间断过。”

施布莱丝毫不在意朝他飞扑过来的火焰，对那群骷髅大军更是视若无睹。他摊了摊手，怜悯的目光看向灰袍导员。

“我解剖过数百种巨兽，数百种魔兽，甚至人类；我读过成千上万本书籍，进行过无数尝试，不论成功或是失败。我精通各种知识，其中包括你的契约兽‘幽灵火’的语言与弱点，也包括‘葬礼骷髅’魔法阵的构成方式。”

施布莱脚下缓缓升起一个符文。

猩红的，暴戾的，刻画着破碎的天枰——那是他创造的符文，而至今为止，也从未有人将符文具象化，它们只存在于脑海的想象之中。

一瞬间，幽灵火不敢再靠近施布莱一步，而缓慢前进的骷髅大军也停下脚步，逐渐化作烟雾。

“这个世界的真理，是知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