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个大学生

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女孩身旁的胖女人下车了,现在坐在美丽女孩身边的是一个黑脸膛的大块头男人,大块头约莫四十来岁,穿一件白衬衫,白衬衫已经陈旧,变成了黄色,衣领已经起花,衬衫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背心来,这形象,让人看着就不舒服,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电影里刑讯室里的特务打手。

大块头将自己像扔布袋一样摊在座位上,却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黄布挎包放在自己左手边的座位上,使得本来就不宽敞的座位更挤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挎包放在行李架上,也可以将挎包放在自己身上。刚才显然是大块头触碰了女孩,而且碰得很重,女孩才发出惊叫。

大块头的身体紧紧地贴着美丽女孩的手臂,美丽女孩显然不愿意,说:“请你坐过去一点,好不?”

美丽女孩一说话,仇清雨就看见美丽女孩一口编贝似的牙齿洁白如玉,果然是个美丽的宁馨儿。

黑汗衫却说“还怎么坐过去。”

美丽女孩说:“你把挎包放行李架上不就行了嘛。”

黑汗衫却说:“不行,我包里有重要东西。”

美丽女孩说:“那你放自己身上。”

黑汗衫说:“我就喜欢放那里。”

美丽女孩说:“你怎么不讲道理?”

黑汗衫说:“我就这样,你要嫌挤就不要坐这里。”

说着,又向美丽女孩挤了挤。美丽女孩气得站了起来。仇清雨一见,立刻站起来让到一边,对美丽女孩说:“来,你坐我这里。”

美丽女孩离开原来的座位,感谢地对仇清雨说:“这怎么好意思。”

仇清雨说:“你坐,没关系的。”

说着,就坐在美丽女孩原来的座位上,仇清雨比美丽女孩个子大,自然将黑汗衫挤向一边,这一挤,就将黑汗衫的挎包挤到了过道上。

黑汗衫大怒,二话不说,跳起来挥拳就向仇清雨打去,仇清雨举手轻轻一叼,就叼住了黑汗衫的拳头,随即五指一使劲,黑汗衫就弯下身去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别看仇清雨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他却是学过武术的,原来仇清雨小时候身体并不强壮,他的父母为了让他有个结实的身体,就把他送到乡下亲戚家读书,并请人教他武术。仇清雨虽然只学了五年武术,却一直勤练不辍,平常对付一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听到黑汗衫嚎叫,车厢里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知道是黑汗衫先挑起事端,都鼓起掌来叫好,有的还说,看不出,这么标致的后生,还有这样好的功夫。

正在这时,乘警来了,问是怎么回事。仇清雨见乘警来了,就松开手,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

乘警问其他旅客:“是这样的吗?”

旅客们纷纷说是。

乘警又问黑汗衫:“他们说的是这样吗?”

面对着乘警利箭般审视的目光,黑汗衫低着头无言以对。乘警叫仇清雨和美丽女孩拿出车票来。仇清雨将自己的免票掏出来,乘警看了看,又问他要工作证。仇清雨说,工作证还在办理中,不过他有调令。说着又掏出调令来。乘警看了看,还给了仇清雨。又接过美丽女孩的塑料钱包打开看了看,还给了美丽女孩。仇清雨发现美丽女孩的钱包里夹着的也是免票。

最后乘警叫黑汗衫拿出票来,黑汗衫支支吾吾地说,他还没来得及补票。乘警一声怒吼:“你无票乘车,还在车上闹事,走!去餐车!”

说着,拉起黑村衫,将他推走了。

见黑汗衫被押走了,没有热闹看了,旅客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仇清雨重新坐下,坐在对面挨窗的老人伸出大拇指连声赞道:“小伙子,不错,真是好样的!”

仇清雨弄不清白,老人是赞他功夫好样的,还是赞他见义勇为好样的。但仇清雨还是谦虚地说:“没什么,您老太过奖了。”

美丽女孩向她投来灼灼的目光,那目光有点复杂,是感激,抑或是钦佩。

忽然美丽女孩问:“你是铁路的?”

仇清雨点点头,反问美丽女孩:“你也是?”

美丽女孩嫣然一笑,说:“我不是。”

“那你如何也有免票?”

美丽女孩说:“我爸爸是铁路的,我这是通学免票。”

说着,掏出那个塑料钱包给了仇清雨。仇清雨接过来,打开钱包,见钱包里有一叠崭新的票子,不过都是一块五毛一角的。他没好意思细看,掏出自己的临时公差票对比着,见票面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自己的是蓝色的,而美丽女孩的是橙色的,上面有“通勤通学”的字样,只是将“通勤”二字划去了,是全年定期的,上面手写的站名是“杏城—紫裕”。

仇清雨这是第二次使用免票,第一次是母校开给他到杏城的临时公差票,因此对于免票所知甚少,他不知道通学免票是做什么用,就问王紫静:“你这票做什么用?”

王紫静奇怪他竟然不知道通学票是做什么用,就告诉他:“这是上学回家和返回学校坐火车用的。”

哦,原来美丽女孩还在上学。仇清雨问美丽女孩:“你在哪里上学?”

美丽女孩回答说:“我在杏城读大学。”

仇清雨又问:“读的什么专业?”

美丽女孩说“我读师专。”

仇清雨笑了笑,说:“未来的灵魂工程师。”

美丽女孩说:“我从小就希望当一个老师,连做梦都梦见自己站在教室里的讲台上给学生上课,没想到还真的考上了师专。”

仇清雨说:“老师的确是个美好的职业,记得李商隐有一句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觉得这简直就是对老师无私奉献的写照,老师兢兢业业,辛勤地培育着下一代,为国家为民族造就人才,令人可钦可敬,因此,我觉得老师是一个高尚的职业,一个伟大的职业。”

美丽女孩听了仇清雨的一番话,神情立时肃穆起来,说:“我毕业了,一定要当个好老师,‘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就不知道我能不能当好老师。”

仇清雨说:“你一定能当得好的,我上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班主任也是一个女老师,那时候她几乎天天都在学校里,我那时在班上比较调皮,可班主任从来没有骂过我,每次找我谈话,她都是牵着我的手到她办公室,然后和风细雨地告诉我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后来我上中学了,她还到我家去看我,勉励我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说老实话,这个老师对我影响极大。”

美丽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仇清雨,她被仇清雨那充满感情的话语感动了,见他停了下来,便问:“你考起大学了吗?”

仇清雨兴奋地说:“考起了,而且已经毕业了。要不是班主任那么苦口婆心地教导我,我真不知道我是否能考上大学。”

美丽女孩见仇清雨眼望着窗外,似乎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好一会,仇清雨转过头来,将钱包还给美丽女孩,问美丽女孩:“你也到紫裕?”

美丽女孩点点头,说:“是的。”

“你家是车站的还是工区的?”

“我家是云陵工区的。”

“是吗?太好了,我也是云陵的。”

仇清雨非常高兴,没想到在车上会遇上云陵工区的人,而且还是个美丽的女孩,这真是太巧了。

美丽女孩显然不太相信,说:“你是云陵的?不可能吧,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

仇清雨连忙解释说:“我是刚调来的,今天去报到。

“哦,原来这样,你原来在哪个工区?”

美丽女孩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巧,竟然碰到父亲工区的人。

“我刚刚毕业分到云陵工区实习。”仇清雨回答说。

“哦——呃,眼看我们就是一个工区的人,我还没请教你的姓名呢!”

仇清雨说:“我叫仇清雨,你呢?”

美丽女孩说:”我叫王紫静,叫我静静吧,工区的人都这么叫我。我爸爸叫王德昌。“

仇清雨说:“王紫静?……”

又摸着额头凝神想了半天,方吟道:“‘紫艳半开篱菊静’,这个名字起得好,倒是人如其名。”仇清雨真心地称赞道。

王紫静赧然一笑,似是对仇清雨说她“人如其名”不好意思,就说:“我的名字是家乡一个老先生起的,老先生原是教私塾的,他是从唐代诗人赵嘏的《长安晚秋》得来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停了停,她又说“你应该是学理科的吧?”仇清雨说:“是呀,我是学铁道工程的。”

王紫静佩服地说:“我这个学文的都记不得这首诗,想不到你一个学理科的竟能记得,实在佩服。”

仇清雨说:“这有什么佩服的,我这是班门弄斧。在古代文学方面,我肯定不如你。”

过了一会儿,王紫静换了一个话题,问仇清雨:“你实习要多久?”

王紫静想到自己毕业了也会要实习,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仇清雨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大约半年吧。”“啊!只有半年呀,那半年以后你会去哪里?”

仇清雨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应该还在杏城工务段吧。”

“是吗?那就太好了!”王紫静有点兴奋,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兴奋,也许是因为她自己毕业后也会在杏城教书的缘故吧,可自己在杏城教书与他在杏城有关系吗?

两人一时无话。恰此时火车停了下来,车厢里又起了喧嚣,但只有两三分钟火车又重新启动,重新启动时“哐咚”一声,车厢内人头一片晃动。

“这司机的技术太差劲了。”仇清雨没话找话地说,但由此他想到了线路质量,于是他用心感受着火车行驶时的感觉,他觉得线路质量不算太好,特别是有的地段,晃动得特别厉害。

又过了一会,忽然听到列车员在喊:“旅客们,紫裕车站快到了,有到紫裕车站下车的旅客,请准备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仇清雨吁了一口气,说:“终于到了。”

就赶快站起身来,招呼王紫静说要下车了,王紫静也站了起来,王紫静没有行李,只有一个塑料手提袋,仇清雨将放在行李架上的行李取下来。他的行李很简单,一卷被褥,一个装着脸盆之类日用品的网兜,一只皮箱,一把二胡。

他将被褥背在背上。他的被褥很薄,捆绑得很好,像行军被。这是他从他的同学那里学来的,他的同学有个姐夫是部队的军官,那军官教会了他的同学打行军包,同学又教会了他。

他右手提着皮箱,左手提着二胡和网兜,王紫静说我帮你提皮箱吧,仇清雨说不用,等下有人接。

王紫静二话不说,一把抢过皮箱提在手里。

二人站在过道里等候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