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醉月楼青石板前的露水把“今日特供糖蒜”的小黑板浸得发潮。
陈砚正蹲在灶房帮厨切咸菜,就见跑堂的小六子慌慌张张撞进来,端着的茶盏差点摔在地上:“砚、砚哥!楼外来了帮壮汉,带头那家伙踩着门槛嚷嚷要收保护费呢!”
切菜刀“咔嗒”一声剁在案板上。
陈砚抹了把脸上的咸汗,目光扫过后厨角落——那里倚着李清君昨夜悄悄塞给他的铜酒壶,壶底铸着藏锋阁的暗纹。
他忽然笑了,前世被甲方爸爸按在地上摩擦时都没怂过,几个地痞能翻出什么浪花?
“慌什么。”他扯过搭在椅背的青衫,三两下系好腰带,顺手抄起案头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我去会会这位‘保护费’先生。”
楼外的动静早顺着穿堂风灌进来。
周铁爪踩着朱红门槛,腰间铁爪玉佩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粗嗓门震得檐角铜铃直晃:“老子在秦淮河混了十年,哪家铺子没交过月钱?你们这楼最近人挤人,该不会是想白占金陵城的风水?”他身后五个壮汉抱臂站着,其中那个络腮胡的黑虎正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瓜子壳,倒像是来赶早集的。
陈砚推开门时,晨光照得他眉梢发亮。
他先对着门槛上的大脚板歪头打量,突然开口:“这位大哥,您这脚法是跟猴子学的?《西游记》里红孩儿请观音,您这是请‘保护费菩萨’呢?”
围观的茶客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哄笑。
卖糖葫芦的老张头笑得直拍大腿:“酸秀才这嘴,比我糖稀还甜!”黑虎挠着后脑勺也跟着咧嘴,周铁爪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小崽子耍嘴皮子?信不信老子——”
“信信信!”陈砚往前跨半步,恰好挡住周铁爪的视线,让他看不见二楼窗后李清君垂落的袖角。
那抹月白缎子下,软剑的剑穗正随着她指尖轻叩的节奏微微晃动——这是“按兵不动”的暗号。
陈砚心里有数,面上笑得更真诚:“就是咱得先讲明白,您收保护费,总得有绩效考核指标吧?”
“啥是绩效考核指标?”黑虎瓮声瓮气地问,络腮胡都跟着抖了抖。
陈砚眼睛一亮,顺势拽过条长凳拍在黑虎腿弯:“坐!这就给你掰扯掰扯。就像你跟着周老大混江湖,总得完成任务才能涨工钱对吧?比如上个月打退三个来砸场子的,这个月抓了两个偷鱼的——这叫业绩!要是光收钱不办事,那叫啥?”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叫职场老油条!”
“老油条?”黑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周老大说咱是护一方平安的大英雄!”
“那得拿数据说话啊!”陈砚掰着手指头数,“上个月醉月楼进了贼没?没有!被人砸了招牌没?也没有!您这保护费收得没道理啊——”他突然一拍大腿,“哦对了,我表舅在扬州当账房,他们铺子里的护院,每月都要交‘安保成果记录表’,您带了吗?”
周铁爪早被晾在一边,此刻猛拍门框:“黑虎!你听他扯什么蛋——”
“周老大您别急啊!”陈砚提高嗓门,“咱这是帮您梳理职场规划。您想啊,要是每个月都能拿出‘击退流寇五人’‘擒获小偷三名’的业绩单,往后哪家铺子不给您磕三个响头?到时候别说月钱,说不定还能当金陵城护商总把头!”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卖胭脂的小翠挤到最前面,举着粉盒直拍掌:“砚秀才说得对!我家隔壁布庄的护院,上个月抓了个偷布料的,东家赏了二钱银子呢!”
黑虎摸着下巴直点头,连周铁爪的呼喝都听不进去了:“那、那我回去得让周老大记本子……”
陈砚偷眼瞥向二楼,李清君正垂眸抿茶,嘴角压都压不住——这说明对方没带硬手,火候差不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伸手勾住黑虎的肩膀:“其实我这儿还有个职场小妙招,保准让周老大夸你机灵……”
“啥妙招?”黑虎凑得更近了。
陈砚忽然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话说有只兔子去应聘护院——”
“停!”周铁爪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铁爪“唰”地抽出一半,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小崽子敢消遣老子!黑虎,给我——”
“周老大!”黑虎突然拽住他的胳膊,“那兔子咋了?”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醉月楼的雕花窗棂,在陈砚脚边投下一片金斑。
他望着周铁爪扭曲的脸,手指悄悄勾住袖中铜酒壶——这是李清君昨夜塞给他的“后手”。
而黑虎还在拽着周铁爪追问兔子的结局,围观人群的起哄声混着秦淮河的浪响,把这场勒索闹成了茶余笑谈。
“兔子啊……”陈砚故意拖长音调,目光扫过二楼窗边那抹月白,“它对面试官说——我虽然腿短,但会讲冷笑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