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色愈浓,外滩的汽笛声逐渐远去,只有远处军警的皮靴敲击青石板路的声音,在空气里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孙谣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瞄了一眼,旋即又放下,眉宇间满是警惕:“外面有两个便衣,一直在张望,像是黑市的,也可能是军阀的人。”
江昼抬手示意:“冷静。”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却透着一股压制的怒气,“自从拿到残卷,这家铺子就没消停过,连今晚的这笔生意都是钓鱼。”
林白却云淡风轻地倚在门边,嘴角带笑:“现在跑不如静观其变。你们手里的东西,不是普通人敢觊觎的,能耐心守到凌晨的,定然知道九环古墓的分量。”
孙谣抿唇,冷笑一声:“你倒是坦然,林先生,你自称考古协会志愿者,却能轻易弄到这种东西?”
林白挑眉,眸光在油灯下如同水墨波澜,“民国乱世,考古不比倒斗清白多少。再说,我是来帮忙的。江先生,你难道不想查明你父亲的下落?”
江昼望着案上残卷,指尖微颤。他从小便在爷爷口中听说过“九环”的传说,却只当是家族吓唬小辈的故纸堆故事。直到父亲失踪、家族突遭大变,他才明白,有些债,是避不开的。
忽然,屋外风声大作,门外传来一声低喝:“里面的人,听着!开门搜查——有通缉要犯藏身!”话音未落,便有脚步踏上门槛。
林白不动声色地收起铜钥匙,悄声道:“江先生,有后门么?”
江昼点头:“跟我来。”他拉开柜台后侧暗门,孙谣持枪殿后,三人迅速钻入黑暗逼仄的小巷。小巷另一端直通弄堂,平时是逃避官差的暗道,今晚却成了他们唯一的生路。
“快,左拐。”江昼声音冷静,心跳却飞快。孙谣屏息掩护,林白紧随其后。几人穿过狭窄弄堂,来到后街,夜风灌进衣领,带着江南春夜的潮湿和一丝血腥。
“那两个人追上来了。”孙谣低声,举枪瞄向黑影。
“别开枪。”江昼低喝,“弄出动静,整个巡捕房都得找过来。”他一把扯住林白,三人拐进旁边的茶馆后门。
茶馆老板是江昼父亲的老熟人,看见他们神色狼狈,二话不说拉下木板,放下布帘,把一壶茶热水往灶台上重重一砸:“少爷,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
江昼喘了口气,扶住桌角,声音哑着:“朱叔,麻烦你今晚别声张。”
朱叔叹气,递上一条毛巾:“又有人找你麻烦?是不是那帮黑市的?”
林白低声插话:“朱老板,能否借你后院藏一宿?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朱叔看了孙谣一眼,又望了望林白,终于点头:“江家出了这么多事,也没几个人还敢管你们……快进后院吧。”
三人闪身入内。后院阴冷,墙角柴垛后藏着一只旧木箱。江昼打开箱子,翻出一只防潮皮包,把残卷和铜钥匙小心包好,揣进怀里。
孙谣这才放松下来,压低声音问:“你父亲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江昼神色晦暗,缓缓道:“父亲最后一次外出,就是因为九环古墓的线索。那天夜里,他曾留下这样一句话——‘若九环重现,江家必有血光之灾’。”
“你信么?”林白轻声问。
江昼苦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光是这残卷和钥匙,已经引来这么多疯狗。九环古墓若真出世,民国乱世里怕是要再起腥风血雨。”
孙谣咬牙:“如果我父亲的死,真和这个古墓有关,我一定要亲自进去看个清楚!”
林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此正好,明日启程,赴九华山。三人一队,彼此为证。”
夜深了,后院沉寂无声,偶尔传来远处犬吠。江昼躺在旧竹床上,闭上眼,却久久无法入眠。他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最后的背影,残卷上殷红的血迹,和那串神秘的九环。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江昼、孙谣、林白三人收拾行装,避开巡警与黑市尾随,乘最早一班船,逆江而上,朝九华山而去。
江水如镜,倒映出三人沉默的身影。江昼低头抚摸怀中残卷,心头一片沉重。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失落的宝藏、可怕的陷阱,还是命运的惩罚。
船身晃动,孙谣倚在舷窗边,望着远山若有所思。林白静静坐在一旁,眉眼含笑,却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心思。
江昼忽然开口,声音低哑:“我只问一句,这趟路,你们怕么?”
孙谣扯出一抹冷笑:“民国这几年,活着就算赢。死在地底,总比死在外头不明不白。”
林白叹道:“这世道,人人都怕。可有些坟,只能我们去掀开。”
江昼点头,目光愈发坚定。
九环古墓,谜雾重重。
民国江湖,风雨欲来。
三人的命运,从此与黑暗古墓紧紧缠绕,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