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道士和小道士

“开坛，作法！”

兴阳县，王家院内，院中正站着数名男女，焦急地盯着院中的两个道士。

院中央摆起了一座法坛，朱砂、黄纸、香炉样样齐全，坛边木架上摆着天蓬尺、拷鬼杖等法器，一名老道正在坛前对着祖师爷画像念念有词。

老道身上的道袍有些肮脏破旧，看上去许久未曾洗过了。

“小..小道长，真有用么？”

王家家主王林声音颤抖着，向身前的一名小道士发问。

那道士看起来不过及冠之年，头戴逍遥巾，剑眉星目，长相极为俊逸，素白洁净道袍更是凸显了几分出尘之意。

“呃...”

小道士愣了愣神，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老道士给打断了。

“徒儿，为师要行科仪了！”

说罢，老道士脚踩罡步，口诵经文：“天地玄黄，六律九章。焚荡厌秽，辟邪不祥...”

他手中掐了个法决，随后走到法坛前，提起朱笔，低声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老道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地将那黄符画完，二指将其夹起，喝道。

“你还不伏诛？”

然而院中却无事发生，连风都懒得吹过。

王林眉头跳动了一下，正要开口询问。

“嗨呀！”

那老道突然大吼了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唯独那小道士仍是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

“这鬼物好生厉害，居然能抗衡这张诛邪破煞符！”

说罢，老道快速走到坛前，又提笔画了张黄符。

“今日老道我定要拼上二十年寿元，请祖师显灵！”

老道用桃木剑挑起符纸，向空中一指。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雷神隐名！”

“雷神...咳咳，隐名！”

一旁的小道士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随后，院内竟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众人顿时骚动了起来。

见此法有效，老道喊出了他接下来的台词。

“见我这五雷镇鬼符后，还不伏诛？！”

说来也是神奇，在话音落下之际，院内众人的耳边顿时传来了女子凄厉的哀嚎之声。

“真...真有鬼啊。”

“我就说三娘死得冤...”

“她把二叔带走就行，可千万别找我们算账，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呀。”

哀嚎声响起时，桃木剑尖上的符纸竟无火自燃了起来，燃得越短，雷声越大，那女子的声音也就愈发凄厉。

有胆小者甚至已经抱起了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了起来。

终于，符纸燃毕，雷声在一次剧烈炸响后逐渐隐去，也带走了那女子的声音。

“快看，是..是三娘！”

院中央显现出一道身形，她七窍流血，面色阴毒，周身散发着黑色雾气，漂浮在半空中。

“三娘，你好好去吧，二叔，二叔已经死了！”

有人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

整个院子，除了那两名道士之外，其它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求那女子鬼魂快快离去。

“我们会好好安葬你，找..找处风水最好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后，女鬼才有了反应，口中发出模糊不明的声音后，身形缓缓隐没。

见此形状，在场各人神色各异，有的还在替三娘喊冤，有的眼神晦暗不明，有的则露出了庆幸的笑容。

不大的王家院子里，被各种心思塞得满满当当，却再也没有那女子的容身之地了。

......

在得了王林的千恩万谢后，老道士提着装有不少碎银的包裹，同自己的徒弟回到客栈之中。

二人打开房门，只见原本应该在王家院中消散的女鬼竟然正待在屋内。

“多谢二位仙师，让小女子沉冤昭雪。”

女鬼脸上不复那骇人的血迹和表情，此刻就像一名普通的贵妇般，向两人施了个万福。

“不必多礼。”

老道士大大咧咧地挥挥手，接着说道。

“那人既然以残忍手段毒害了你，自然要勘破真相，上报官府，让他以命来偿。”

“咱们道宗并非只杀不渡，见有不平之事，自然应该出手相助，哪怕是鬼物也应一视同仁。”

“离聚魂术失效还有一天时间，你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挂念，就去看看吧，时辰一到，你自然会得到超度。”

女鬼神情平和，又向二人鞠了一躬，才缓缓于这屋中消失。

“呼，累死贫道了，要赚点钱真不容易。”

老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徒儿，给师父倒杯茶来。”

小道士神色纠结，也坐在了椅子上，看向老道。

“师父，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那女鬼是冤死的，难不成咱们不问是非缘由，就要直接杀了她吗！”

小道士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师父，是做那场多余的法事，向他们要钱，不合规矩，更别提你还...”

小道士指了指刚才女鬼站立的地方。

“你还让我用聚魂术强行留了她几天，就为了配合咱们演这场戏。”

老道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你小子懂什么，要是我们几天前查明真相后，就让那女鬼无声无息地超度了，王家人一个子儿都不会出的。”

“而且，那王家的其余人等，我看也未必无辜。”

老道冷笑一声。

“虽然那女子死后记忆有缺，只隐约记得杀害自己之人，但我观那些人的神情脸色，啧啧，可有趣得很。”

小道士有些疑惑。

“那，咱们不继续查吗？”

“查？拿什么查，我用望气术看过了，他们手上没沾血，可是这里。”

老道指了指心口。

“就不知有没有了，咱们精力时间有限，真能把他们连根拔起？这王家可是县城首富，你想拔，还得问问其他人同不同意。”

“这人心啊，可比你想得复杂多了，所以，让那女鬼吓吓他们，再敲上一笔，当然是最好的替天行道之举了！”

小道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道露出痛心疾首地敲了敲徒弟的脑袋。

“你这小子，修炼上倒是天赋异禀，但人情世故这块，却像个榆木疙瘩，咱们行走江湖是为了什么？”

“为了道！”

小道士答得很快。

他的师父听了这回答，一拍桌子，将桌上的杯具震得叮当乱响。

“为了银子！这俗物重不重要？太重要了！没了它，我怎么在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呢？”

小道士神色有些古怪，他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吃了了不得的东西。

见师父还在那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自己小时候光屁股的事迹，小道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父，再念的话，下次我就不帮你施法了。”

老道士正回忆到自己徒弟八岁偷看女孩洗澡的时候，听到这话，迅速转移了火力。

“小王八蛋，你还敢说，今天差点让师父出糗了，你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呵呵，还不是师父你都半百的年纪了，连引气入体都达不到的原因。”

“说了多少遍了，你师父我原本修为高深，手可摘星辰，肩可挑日月，只不过在那镇鬼长城一战中.....”

就在师徒二人拌嘴之际，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名中年男子有些紧张的声音。

“二位道长，小的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名叫刘长鸣，有要事相求。”

“诶呦，快快请进。”

感觉到有生意上门的气息，老道翻脸比翻书还快，带着和蔼的笑容便打开了房门。

只不过，那掌柜身后还跟了个人，与他一同走进了屋内。

“贫道神虚子，旁边是我的徒弟，李孤凉，敢问这位是？”

老道眯着眼睛看向刘长鸣身后的人，来者是个青衫少年，腰间挂着把长剑和一个酒葫芦，活脱脱一副江湖游侠儿的打扮。

“这位少侠是我请来帮忙的！”

老道‘哦’了一声，坐回了木椅上。

“有什么事？”

掌柜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来请你们三位，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