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匪

陆景骑着白马上了贼山,秦午在前头带路。

刘贯已被其余人等护送回了青县。

陆景将手在马背上抹了抹,那富商拉着自己痛哭时流出的鼻涕似乎沾到了手上。

做毕,他心虚地看了看小白,还好马儿没有发现主人的小动作。

山中地形错综复杂,但秦午似乎却对这里颇为熟悉,带着陆景左拐右拐,找到了隐蔽的通行道路。

至于理由,陆景没问,秦午也没说。

秦午告诉陆景,山上的是个小型贼窝,总共约莫二十几人,依托一处天然山洞作为本营,不知道什么原因,官府始终没有派人前来剿匪。

一路上山,路边既没有哨岗,也无寨墙,地上倒是有不少新鲜的马蹄印子。

不一会儿,秦午和陆景便到达了目的地。

“你进去也帮不了我什么,看着点小白就好。”

秦午只叮嘱了一句。

“山贼凶狠,陆少侠千万小心。”

陆景点点头,提剑踩进阴影之中。

......

洞内宽敞,四周挂着不少火把,山贼们正坐在长案旁,主桌坐有两个男人,一个是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个光头汉子,长得凶神恶煞,正撕咬着手里的牛腿。

“大当家的,疤虎还没回来,咱们还等他开庆功会么?”

无须男人问向身旁的大当家。

“这疤虎说是追杀那富的流油的蠢猪去了,估计这个时候正数着钱傻乐呢。”

光头男人还没回话,底下有个小头领就急不可耐地嚷嚷了起来。

“他抢过来的那两个小娘子可真是漂亮,不如先让兄弟们玩玩!”

洞中一片应和声响起,山贼们眼中冒出的绿光将洞壁都照成了青色。

“算盘,你说是也不是!”

名作算盘的男人没回话,他只是咽了咽口水,看向大当家。

油水从光头男人嘴边流下,手里一大块牛腿被他啃得干干净净,骨头上一丝儿肉也没剩下。

“先给..你们玩儿,玩完了送进后边儿。”

算盘闻言先是一喜,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

“这两个女人姿色都难得一见,兄弟们饿久了...”

大当家的牙又咬向另一只羊腿,那腿烤得不熟,油脂混着血水往他的嘴里送去,让他的声音显得含混不清。

“三天,再久就要死了。”

二当家立刻喜笑颜开,眼下捉了两个漂亮女人,怎么说也得多争取些解馋的时间。

算盘清了清嗓子,向下边儿的喽啰喊道。

“把人带上来!”

喽啰们应了一声,将两个女人押至洞内的空地上。

一名熟似蜜果、保养极佳的少妇和另一名容貌娇美的少女被送了过来。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泪珠不断划过脸庞,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几乎要将她们的心和身一起揉碎了。

“娘,我怕。”

“不怕..不怕,过会就好了。”

妇人轻轻抚着女孩的小脸,她左手藏着的簪子悄悄抵住了少女的心口。

唯一一次脱逃人间炼狱的机会,她要留给女儿。

咀嚼声不断从主桌传来,算盘兴奋地宣布道。

“兄弟们,大当家说了,三天!人别死就行!”

声音愈发嘈杂沸腾起来,山贼们纷纷站起身子,整个洞穴只有大当家没动,他还在吃着桌上的肉,仿佛食物对他来说比眼前的美人多上千百倍的吸引力。

妇人闭上眼睛,左手正要用力戳下。

却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这里就是你们的老窝?”

众人望去,只见有名青袍少年抱剑而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打扰你们的兴致了?”

算盘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来的是官府中人?”

陆景摇摇头。

“等官府的人来,你们就死的慢了。”

闻言,算盘怒极反笑,他原以为是官府的人找上了门,不成想是个孤身犯险,想演一出英雄救美戏码的小白脸。

咀嚼声停顿了一下,而后再次响起。

“关门,四肢砍掉,送到后边儿。”

话刚落地,山贼齐齐掏出武器,怪叫着冲陆景攻来。

他们都是鬼。

陆景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拔出了长剑。

......

有人说过,使剑的不是傻子,就是神仙。

陆景不是傻子,否则他在交手的第一刻便会被乱刀砍死。

陆景不是神仙,否则他在交手的第一刻就能将贼人杀光。

衣袍上多了数道口子,身上挂着几处新伤,陆景将剑挥出了残影,青衫在刀斧劈砍的空隙中狂舞。

第一个山贼惊诧地捂着喉咙倒下,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土匪没有学过什么真本事,但哪怕是凭着数量和狠劲,饿狼也有可能将老虎堆死。

陆景被众山贼逼得步步后退,直到身抵墙壁。

他手上变换着剑法的一式又一式,或点或刺,每当身上出现一道新的血口时,就会有山贼失去性命。

噗!

陆景疲于应付正面的进攻,忽视了侧方的危险,肋下被一刀戳中,他两眼一黑,用力挥剑向前扫去,逼退了正面的敌人。

旋即,陆景左手牢牢抓住刀刃,山贼想抽动长刀,鲜血从陆景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刀却纹丝未动,就在山贼想松手的刹那,他只觉天旋地转,一颗头颅已高高飞起。

陆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前直冒金星,嗡嗡声在耳畔响起。

他轻敌了,最好的方法应该是报官,让官府中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当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或许没错。

“什..什么情况。”

算盘开始害怕了,整个洞里二十几名山贼,此刻却只剩下六人。

站在陆景前方的四个小喽啰面面相觑。

“你先上。”

“你..你先。”

谈话间,他们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后退去。

陆景直起身子,将左手握着的刀扔到一旁,持剑指向前方。

“谁先来?”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这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拔腿转身便跑,模样仓皇。

青衫被染成了血衣,陆景用剑尖拄着地板,一步步向主桌的二人走去。

“鬼..鬼啊。”

算盘吓得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只是个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要他来对上这个杀人恶鬼,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当家,大当家,别吃了,弟兄们被杀光了!”

“真吵啊。”

光头男人还在吃,身前的骨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当他把桌上最后一块肉吞进肚子里时,才开口说道。

“半炷香,杀了二十个人,你很好...”

大当家此时才站起身来,他庞大而壮硕的躯体让陆景想起了那只被自己斩杀的蟹妖。

“你为什么不出手?”

光头男人笑了,他嘴边还有残存的肉渣。

“在这待了十年,终究会被人发现,做完这票我也该走了,而且...”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有股特殊的味道。”

说罢,他看也不看旁边瑟瑟发抖的二当家,一脚踢碎了跟前的木桌,迈向陆景。

“有这股味道的人,都很好吃。”

男人的头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皮肉向两边滑落。

好似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