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催命

三炷香，燃至两长一短后，便有了催命的寓意，示意所行之事必有大凶之兆，老道在外行走多年，还未曾见过如此危险的香形。

“孤凉，赶紧走，这客栈里的东西咱们惹不起！”

老道背起布兜，扯着徒弟的衣袖就要往楼下走，但李孤凉却没挪动身子。

“师父，我的东西还放在屋子里呢。”

“那赶紧取回来，取了咱们就走。”

“现在去取了，又要走，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李孤凉低头盯着脚尖，还是没动弹。

神虚子见状，心知自己这徒弟的牛性子又犯了，开口劝道。

“孤凉啊，咱们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

李孤凉想了想，回答道。

“靠的是心中的道。”

“是我这手逢凶化吉的本事！”

神虚子气呼呼地敲了敲李孤凉的脑袋。

“要不是我占卜凶吉百试百灵的本事，怎么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咱们今日解决了那王家女鬼的事儿，本来就能顺顺利利地拿着银子离去了，要是今日折在了这儿可怎么办?”

李孤凉心里知道，自己的师父是什么秉性，靠着谨小慎微的方式，才硬生生苟到了如今。

他平日里对这手占卜的本事深信不疑，坚称自己靠着这个能力，才能在与鬼怪的生死搏杀中活到现在。

可实际上，哪有什么生死搏杀，只不过自己这个师父把能避开的战斗全给避了而已。

“再说了，真要留下，你小子不考虑考虑为师怎么办？这副身子骨，哪能跟你们这些小年轻一起去杀鬼呢！”

李孤凉叹了口气，心下还是做了决定。

“师父，你走吧，我留下。”

神虚子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平日里还算听话的徒弟能说出这番话来。

“我不想再避了，万一刘掌柜说的是真的，而我走了，那...”

李孤凉顿了顿，声音逐渐变小。

“那我感觉，我的‘道心’就没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老道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又被隐晦地藏了起来。

“臭小子，你是不是要害死为师，还要害死你自己！”

神虚子突然对着李孤凉一通大骂，但无论他怎么发火，李孤凉就是站在原地，低着头看向脚尖，一句话也不说，一步也不挪。

好像牢牢伫立在海浪中的礁石。

骂得累了，神虚子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了戳李孤凉的肩膀。

“去吧，去找死吧，你就当没我这个师父！”

李孤凉摇摇头，冲神虚子说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老道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刚想开口，却被自己徒弟的下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那我去找死了，师父。”

说罢，李孤凉对着神虚子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稽首礼，而后回身向房门处走去。

......

客栈房内，陆景正与刘掌柜商讨着行动计划，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回头看去时，却发现只有小道士一人走了进来。

小道士对陆景和掌柜拱拱手，算是重新打了个招呼。

陆景心下有些奇怪，问道。

“那位道长呢？”

没想到李孤凉一听，脸就有些涨红起来，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师父，肚子疼，去茅房了。”

“哦。”

陆景恍然点头，心想难怪刚才道长脸色不对，原来是有这个原因。

“那道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和刘掌柜一起商量下鬼物的事儿。”

李孤凉看了看陆景，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临阵脱逃的师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又想了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师父他，去了很远的茅房，肚子里的东西装得也满，恐怕今天是回不来了。”

师父，我没给你丢脸，他们都不知道你逃跑的事儿。

李孤凉这么想到，觉得师父知道后，肯定会心下宽慰许多，说不定还会夸自己接人待物的水准提高了。

只是这话一出，陆景和刘掌柜的脸色可谓是精彩得很，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李孤凉问道。

“没什么，呵呵，没什么。”

陆景干咳一声，决定不戳穿李孤凉拙劣的谎言，赶忙转移了话题。

“你先坐下吧，我们一起讨论讨论这个鬼物的事儿。”

......

是夜，今晚没有月光，几颗星星无力地挂在天幕之上，整个兴阳县都被笼罩在昏暗之中，客栈冷冷清清的，没有其它客人。

是个妖鬼作祟的好时候。

为了尽可能地让客栈中的鬼物放松警惕，陆景和小道士在客栈打烊之前假装离去，而后又从后门偷偷溜回了这间屋子。

在离开前，陆景特意观察了一下陈小二的面容和行动。

冷冰冰的，看久了之后，就让人感到一阵恶寒，不似活人。

陆景让刘掌柜先行离去，交代今天由陈小二来打烊收店。

楼下前堂传来脚步声，陈小二应该是在收拾东西。

还挺敬业。

陆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小道士。

李孤凉看起来有些紧张，他闭着眼，手中握住一张黄符，额头上有冷汗流出，嘴里还念着陆景听不懂的话。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这段话被小道士翻来覆去地念了数十遍，听的人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陆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压低了声音，问道。

“第一次？”

李孤凉睁开双眼，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跟..跟师傅超度过几次亡魂。”

“那吃人的鬼呢？”

李孤凉有些结巴。

“没...没打过，也没..没见过。”

陆景在心里叹了口气，觉着等会这一战多半自己要带上个拖油瓶了。

“等会要是打起来，你躲远点，知道了吗？”

陆景让李孤凉留下是有原因的，具小道士所说，他可以施法焚烧符咒，放出一种让鬼物垂涎的气味。

这样一来，就可以确保能将陈小二留在客栈这个空间内战斗，不会误伤他人。

陆景正心下盘算着等会如何出招，没想到李孤凉却回了一句。

“不行，我不能躲了。”

陆景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小道士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感觉这一战很重要，要是再躲下去，恐怕大道无望！”

陆景有点头疼，要是打起来了，他可真不一定能保得住这个小道士。

“听我说，你要是不善战斗，等会打起来就往角落里躲...”

话还未说完，就听楼下前堂传来门被推动的声音，看样子陈小二是要离开了。

陆景连忙说道。

“快，施法！”

李孤凉点点头，左手举起黄符，右手在空中虚点了几下。

“神通法界，以符为凭，烟为血肉，去！”

符纸燃动，一缕白烟升起，从门缝中钻了出去，于此同时，楼下的推门声也戛然而止。

有效！

陆景心道。

脚步声再度响起，前堂，楼梯，走廊。

陆景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陈小二并非人类，原因无他，陈小二发出的脚步的时间间隔几乎一模一样，以凡人血肉之躯来说，肯定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黄符烧到了尽头，脚步也在逐渐迫近，陆景握紧剑柄，屏住了呼吸。

声音停在了房门外。

下一刻，房门被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