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卧室内，陆彦几乎是一夜未眠。
床上清璇那均匀的呼吸声均匀无比，昨日他虽然哄睡了清璇，但昨夜坊市中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与那神秘斗篷人的短暂接触，却始终让他无法入睡。
如今清璇的安危是很大的问题，陆彦觉得他不能再如往常般将这毫无自保之力的小丫头独自一人留在家中。
思考了许久，陆彦决定将清璇交给隔壁邻居张大婶照看。
张大婶为人热心，儿子也曾是振威武馆的外门弟子，如今在附近的铁匠铺当学徒。
有他打铁练出的力气和武师身手照应着，清璇待在张大婶家总归比独自一人留在家中要安全一些。
打定主意之后，陆彦准备完早饭便轻轻将清璇唤醒。
小丫头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陆彦便下意识伸出小手要抱，陆彦将她抱起，柔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
清璇虽然年幼，却也隐约能从陆彦凝重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没有哭闹，只是小手紧紧攥着陆彦的衣襟，显然是没有做好和其他人接触的准备。
陆彦也清楚清璇因为有被父母卖掉的经历，所以很害怕和陌生人接触，但此刻绝非心软之时。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忍仔细地为清璇擦拭了脸颊，又替她梳好有些散乱的头发，一起吃过早饭之后这才抱着她来到隔壁张大婶家。
张大婶听闻陆彦的请求，又见清璇这般乖巧可人，自是满口答应下来，陆彦从怀中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铜板塞到张大婶手中，权当是照看清璇的些许嚼用。
“哥哥，早些回来……”清璇被张大婶牵着手，眼巴巴地望着陆彦，小嘴微微扁着，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舍。
“放心，哥哥晚上就会来接你。”陆彦蹲下身，轻轻刮了刮清璇的小鼻子。
再次安抚了清璇一阵子之后，他这才在小丫头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朝着振威武馆的方向走去。
刚踏入熟悉的账房，陆彦就听到了王师傅正在哼着小曲，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见陆彦进来便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陆，你来得正好，老夫正有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王师傅红光满面的捋着胡须。
陆彦心中一动，已有了些许猜测，于是快步上前恭声道：“王师傅，您老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王师傅哈哈一笑，声音也比平日洪亮了几分：“不是老夫，是你的喜事！馆主昨日亲口特许了，从今日起，你便可以跟着那些正式弟子一同去内气堂，旁听学习我振威武馆的内气修炼法门了！”
“当真？！”陆彦闻言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的豪赌果然赌对了。
之前陆彦之所以只是观察那些教导弟子的武师，是因为他所能进入的只有演武堂，而真正学习内气的则是内气堂，是绝无可能让除了正式弟子以外之人进去的。
里面的弟子无一不是未来武馆的正式武师候补，所学的也更为精妙，如今有了馆主特许，再结合之前观察的经验，陆彦对于彻底掌握内气把握十足。
王师傅看着他那欣喜模样继续开口：“那还有假？”
“老夫早就看出你小子机灵，却不成想你在武学一道上也有这般惊人的天赋！”
昨天在陆彦去演武堂之后，王师傅也没有闲着，特意舍下这张在武馆操劳了几十年的老脸请动了周馆主，让他亲自去演武堂外瞧了陆彦一眼。
却没想周馆主第二天一早，就让一名武师告知王师傅陆彦可以去旁听内气了，王师傅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为陆彦高兴。
虽然不知道馆主到底看到了什么能够为陆彦破例，但陆彦终归还是没有让他失望，定是给了馆主一个难忘的印象。
想到这里，王师傅拍了拍陆彦的肩膀叹道：“可惜只是旁听，若非你年岁已过，老夫无论如何也要为你争一个真正的正式弟子名额下来！”
以馆主的反应来看，王师傅觉得但凡陆彦年轻一些，再加上自己的面子，那陆彦说不定不需要考核都可以直接成为正式弟子。
陆彦听着王师傅这番肺腑之言心中感动无比，他知道王师傅这番话并非虚言，旁听内气法门已经是武馆破例了，这其中王师傅定然是费了极大的心力周旋。
“王师傅……”陆彦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揖，“您老的恩情，小子牢记于心。”
王师傅扶起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老夫膝下无子，早就将你视作自家子侄一般看待，你能有这番造化老夫心中也是替你高兴，只是你日后醉心武学，可莫要将这账房的本事给丢下了才好。”
“王师傅放心！”陆彦立刻正色道，“账房的事务，绝不会有半分懈怠！”
虽然不知道那位李助教是否也出了力，但王师傅一直以来对自己都很不错，确实也如同他说的一般将自己当做子侄看待……
想到这里，陆彦再次开口：“今日我心中欢喜，斗胆想请王师傅下午去小酌一番，还望王师傅赏光。”
王师傅闻言，却是摆了摆手，笑道：“你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那点月钱养活自己尚且不易，还是省省吧，心意老夫领了便是。”
陆彦却执拗的开口：“您老将我视如己出，我也将您老奉若长辈，孝敬长辈与月钱多寡无关，再说了，您上次可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王师傅听他这般说，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指着陆彦道：“你这小子啊……”
他连说几个“你这小子”，眼中却满是欣慰与满意。
“好，好！老夫今日便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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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陆彦偷偷找了相熟的武馆同僚借了些许足够应付酒菜的银钱之后，就将小酌的地点告知王师傅之后先行离去了。
他可没有忘记清璇，小丫头昨日一人在家时的孤单模样还历历在目，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带她出来透透气，多出来一阵子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寡言少语了。
从张大婶那里接走清璇之后，陆彦就带着清璇一起朝着定好的酒馆走去，清璇对外面的一切还是如同上次买衣服一样好奇，到了酒馆内小脑袋都还在不停的东张西望。
等到陆彦带着清璇来到王师傅面前时，王师傅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陆彦也没有隐瞒，将自己从牙婆手中买下清璇并将其收养之事，坦诚地告知了王师傅。
王师傅听完先是沉默了片刻，看着清璇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长长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怜惜与疼爱。
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封，将其递给了清璇。
陆彦见状赶忙拦住了王师傅，有些意外的开口道；“王师傅，您这是做什么？”
王师傅看了一眼顾砚，伸出手想要抚摸清璇的小脑袋，清璇本能的往后躲闪，但看到王师傅眼神中流露的慈祥，就停住了动作。
摸了摸清璇的小脑袋之后，王师傅这才开口：“这本是庆祝你有望习得内气，专门替你包的，但我见清璇这丫头实在招人喜爱，又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就送给她让她买些喜欢的零嘴和新衣裳穿。”
“你该不会连这都要阻止老夫吧？”
陆彦沉默了，也猜到了王师傅的用意。
他定是怕自己请他小酌之后手头拮据，这才借着庆祝的名义，包了个红封将今日这顿饭钱变相地还给了自己，但看到清璇之后，就又改了主意。
如果是给自己的，那还好推辞，但是给清璇的……
陆彦叹了口气，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清璇开口：“清璇，这是王爷爷的心意，你收下吧，回头想买什么哥哥带你去。”
清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那个沉甸甸的红封，怯生生地对王师傅道了声谢。
“好孩子，好孩子！”王师傅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
席间，王师傅对清璇是越看越喜欢，不住地夸她聪慧懂事。
他没有子嗣，见到清璇这般可爱的孩子自然是打心眼儿里喜爱，一边称赞还一边仔细询问了陆彦之后对清璇的安排。
陆彦看着王师傅那关切的眼神，心中也有些犹豫。
他一开始是想要从王师傅这里借钱来为清璇买锻体大药材料的，但现在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然而王师傅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忽然话锋一转看着清璇道：“清璇这丫头，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灵气，老夫看啊，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他再次看向陆彦：“小陆，我知道你眼下不宽裕，但孩子的前程耽搁不得，清璇若真有习武的想法，这锻体大药的钱老夫先替你垫上！就从我们振威武馆的药房支取，也省得你再去外面寻那些来路不明的药材。”
陆彦闻言顿时明悟，定是王师傅想起了自己之前询问锻体大药的情形，才会专程这么说。
但陆彦却并未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沉声道：“王师傅，您老的这份心意我感激不尽，只是这锻体大药的费用，不是小数目，我想先回去仔细核算一番，看看究竟需要多少花费……”
“届时，还请王师傅按照市面上的借贷利息借予我。”
如果可以从振威武馆药房支取药材，那倒是可以和自己脑海中的药方互相印证，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改良出更加便宜的方子。
但还是需要回去算一算，怎样以最少花费获得最大收益才行，至于王师傅的钱，陆彦也不能白借。
王师傅见他态度坚决，沉吟片刻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这孩子就是性子太犟，也罢，便依你好了，只是利息这话休要再提！”
一顿饭，在就这样在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了，饭后王师傅还有些舍不得清璇，便和陆彦一起结伴而行。
街面上官差的巡查明显加强了许多，一队队官差手持兵刃往来巡视，显然是坊市的惨案被发现了。
王师傅见到这般景象，不由得再次感叹世道艰难，坦言之前确实是错怪了四海镖局。
但就在和王师傅交谈时，陆彦瞥见了正抬着一具尸体的官差，瞳孔猛的收缩，将清璇挡在身后。
又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