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孙坚借兵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潘彦忽然松开了按在衣襟上的手，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孙将军果然慧眼。”

他目光扫过程普、黄盖二人蓄势待发的架势，又落回孙坚刚毅的面容上：“不瞒将军，彦确实寻得一件要紧之物。只是...”

话音未落，潘彦突然抱拳一礼：“说起来，前日我堂兄潘凤阵斩华雄，也算是为祖茂将军报了血仇。”

孙坚握刀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祖茂正是为掩护孙坚撤退，死于华雄刀下。

“此事...“孙坚声音低沉了几分，“坚铭记于心。”

见气氛稍缓，潘彦趁势压低声音：“孙将军可知袁公路近日在联军中的动作？光是南阳运来的粮草，就被他截留了三成。”

孙坚眉头微蹙。他当然知道袁术的做派，这个名门出身的子弟，向来贪得无厌。而且自己军队的军粮，确实被扣留不少。

“若让此等人物得了重宝...”潘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尚未散尽的金光，“恐怕连孙将军的江东子弟兵，都要被他当作筹码。”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二人之间，孙坚的古锭刀缓缓垂下，他转头望向袁术大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孙坚的目光在火光中明灭不定，他缓缓将古锭刀收回刀鞘，却并未让程普等人退下。

“潘将军此言差矣。”孙坚的声音沉稳有力，“袁公路虽有过失，但此次讨董，他调拨粮草、提供军械，对我江东子弟确有援手之恩。”

潘彦闻言轻笑：“孙将军可还记得，上月袁术答应拨付的三千石军粮，最终到手几何？”

听见袁术这件事情，程普在一旁忍不住插话：“仅得一千八百石！“

“正是。袁公路每次'援助'，必先扣下四成作为'损耗'。”潘彦目光如炬，直视孙坚，“孙将军可曾想过，为何袁术对江东军处处设限？“

黄盖怒喝：“休得胡言！”

潘彦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黄将军且听我一言。袁术坐拥南阳富庶之地，粮草堆积如山，却偏偏对江东军百般克扣。“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孙坚，“这不是担心将军坐大，又是什么？”

孙坚眉头微皱，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刀柄。

“将军试想，”潘彦继续道，“若让江东子弟兵吃饱穿暖，装备精良，以将军之能，便是长安也有攻下之可能，袁术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他指向远处袁术大营的方向：“他就是要让将军既不能速胜，又不能退兵，在这虎牢关下慢慢消耗实力，此人非大汉忠臣，正是大汉之贼！”

程普闻言，脸色骤变。孙坚的眼神也渐渐锐利起来，显然这番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潘彦见火候已到，轻叹一声：“说到底，袁术是怕将军立下不世之功，将来这讨董联盟的袁孙两家的主从之位，怕是要换个位次了。”

潘彦所言显然是劝动了孙坚，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孙坚依旧没有松口：“潘军侯，即便你所言非虚，但你手中的毕竟是大汉重器，坚绝不能坐视其流落在外。”

孙坚不是傻子，潘彦费如此口舌，明显是连看都不想让自己看到。那自然而然，他手中必然是价值极高之物。皇宫里的珍贵之物，必定为天下重宝，说不定就是那传国玉玺。

心中有了猜测之下，作为大汉忠臣的孙坚不能让潘彦离去，毕竟袁术是贪婪之人，难道潘彦的主君就一定不是了？

“潘军侯抱歉，坚不能放任你离开，毕竟你手中之物若是能动摇大汉国本，那坚便是大汉罪人。还是让我检查一番，无论结果如何，坚必定登门拜访，负荆请罪。”

“哈哈哈哈哈！”潘彦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井水泛起涟漪，“好一个忠于大汉！孙文台，你口口声声说忠于汉室，可董卓劫持天子西逃时，你在何处？”

孙坚脸色骤变，古锭刀“铮”地出鞘三寸：“你！”

“让我告诉你！”潘彦猛地踏前一步，周身罡气激荡，竟逼得孙坚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你在为袁术克扣的粮草发愁！你在为军械不足而苦恼！”潘彦手指西方，“而此刻，天子正在西行的囚车上，被董卓那个国贼肆意羞辱！”

程普怒喝：“放肆！若非粮草不济...“

“粮草？”潘彦冷笑一声，“霍去病征大漠，千里奔袭，未虑粮秣，亦建不世奇功。耿伯昭讨张步，孤军深入，粮道断绝，犹能破敌制胜。这两位的事迹，孙乌程以武闻名，不会不知道吧？”

黄盖气得须发皆张：“竖子安敢！”

“够了！”孙坚突然暴喝，他死死盯着潘彦，胸膛剧烈起伏。那些被刻意回避的事实，此刻被血淋淋地撕开。他这个自诩的大汉忠臣，并没有走在拯救大汉的最前线。

潘彦见状，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孙将军，我取此物不为私利，我要用它号召义士，追击董卓，救回天子。难道将军宁愿重宝蒙尘，也不愿相信一个愿赴死救驾之人吗？”

孙坚的手缓缓松开刀柄，发出一声长叹。他转身望向西方，眼中似有火光跃动：“潘元启，你且上前。”

待潘彦走近，孙坚突然解下腰间印信，重重拍在他手中：“持我印信，可调用五百丹阳精兵，这些儿郎都是随我多年的子弟兵。”

程普大惊：“主公！这...”

“闭嘴！”孙坚厉声喝止，随即对潘彦低声道：“孙某身受约束，不能追击。但...”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坚每思天子蒙尘，心如刀绞。今日，便请你代孙某走这一遭。”

潘彦郑重接过印信，只觉重若千钧。他看见孙坚虎目中隐现的水光，忽然明白这位江东猛虎此刻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孙将军放心。”潘彦躬身行礼，郑重言道，“彦必救下天子，绝对不负将军所托。”

夜色如墨，五百丹阳精兵已整装待发。潘彦翻身上马，他最后望了一眼孙坚所在的方向，抱拳一礼，随即扬鞭策马。

“出发！”

铁蹄踏碎洛阳城的死寂，这支精锐之师如利剑出鞘，向西疾驰而去。潘彦心中已有计较：当务之急是尽快与潘凤汇合，而后直取董卓西逃的队伍。

待最后一骑消失在夜色中，黄盖终于按捺不住：“主公为何如此信任此人？”

孙坚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队伍，轻声道：“你们可还记得我当年以拼杀海贼而闻名郡中，方才那潘彦请命时的眼神与当年的我，一模一样。”

程普等人闻言俱是一震。他们当然记得，那年孙坚就是凭着这股不惜性命的锐气，带着他们这群乡野少年，硬是杀出了如今的封侯基业。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城头，孙坚的声音飘得很远：“这大汉...终究要交给这样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