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儿之死

“咣！咣！……”

装修工地里，李夏正在费力的砸着地面。

胃里的空虚感，让他的身体又疲惫了几分。

不经意间，瞥见窗外的路人，走路姿势与妻子格外相像。

李夏扔掉手里的大锤。

靠在窗边，拿出一颗烟，狠狠的吸了几口。

随着升腾而起的烟雾。

李夏嘴里喃喃：“苏雪！你好狠的心啊！十五年了！你都不来看女儿一眼！”

十五年前，女儿丫丫4岁，苏雪不告而别。

他把女儿含辛茹苦养供到高中，为了赚钱不得不外出打工。

想到女儿丫丫勤奋读书的样子。

李夏嘴角挂起了微笑，扔掉烟头。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这几天就应该收到通知书了吧！我要努力攒学费喽！”

说着举起大锤准备继续干活。

突然，电话响了。

李夏连忙放下大锤，一看来电号码，是女儿。

“丫丫！”

李夏平复一下心情，温和的对着电话说道。

电话里隐隐有风声划过，之后是丫丫特有的少女音。

“爸！你能来我们学校一趟吗？我大学录取通知书邮到了！”

李丫丫穿着白裙子，坐在天台上，手里拿着一张褶皱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是她妈妈苏雪的照片。

脚下是老师和同学。

对着电话，看着照片，李丫丫的语气，是淡淡的温柔。

“太好啦！我马上去！是龙江大学的通……”

听到真的是通知书，李夏瞬间激动起来，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丫丫打断了。

“爸！我想你了！更想妈妈！我在学校的天台等你！嘟……嘟……嘟”

“天台？丫丫！丫丫！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李夏嘶声裂肺的喊着。

但，电话里是忙音。

天台！

李夏就感觉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落在了头顶。

“轰！”

四肢百骸像被扔进了油锅的蚂蚱。

瞬间爆发出所有的冲击力。

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出了大楼。

“嘭”

飞身撞开了虚掩的工地大门，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路边。

看到一辆出租车，疯也似的拦在了前面。

“大哥！救命！去二中！这些都给你！快！快！快！”

李夏坐进副驾驶一边把兜里所有的钱塞给了司机，一边说道。

最后几个字，是吼出来的。

看着眼前的街景在疯狂变换。

李夏脑中的思绪也在变换。

怎么办？怎么办？

丫丫要是想不开该怎么办？

丫丫为什么要去天台？

为什么？

李夏疯狂的薅扯着自己的头发，想让脑袋清醒一点。

可是却事与愿违，越着急脑子越乱。

一幕幕往事像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飞速划过。

经人介绍李夏认识了苏雪。

家里催婚，李夏答应了。

从相亲到结婚不到三个月。

为了报复催婚的父母，迟迟不肯圆房。

一次酒后乱性，有了女儿丫丫。

李夏看到别人卖服装挣钱，也拿着东拼西凑来的1万块钱南下去进货。

火车上，钱被偷了，父亲又打了50块钱，回到村里。

一蹶不振，唉声叹气。

听到村里人嚼舌根，说苏雪是个扫把星。

李夏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苏雪，开始分居、冷暴力，甚至连农活都不干。

直到，苏雪的不辞而别。

一张日历显示1985年的9月1号，苏雪不辞而别。

苦寻苏雪无果后，一心督促女儿学习。

为了供女儿读书，李夏选择了价格昂贵的私立高中。

为了赚钱，只能外出打工，受尽心酸苦楚。

为了多见到女儿几面，李夏没有选择把饭钱打到卡里。

每月初都去给丫丫送伙食费。

为了，能在女儿的脸上看到甜甜的笑容。

可是，没有！

随着一幕幕画面闪过。

丫丫脸上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笑容。

“丫丫！”

李夏嘶吼着喊出了声。

终于，出租车到了二中门口。

李夏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因为车还没停稳，慌乱中，李夏重重的摔到了马路上。

不顾手肘和下巴的疼痛，和甩飞的鞋，李夏飞身爬起，光着一只脚冲进了二中。

楼下围观的同学四下交头接耳。

“这女同学为什么要跳楼？”

“得病了吧！听说这几天就神神叨叨的”

“她不是被录取了吗”

“对呀！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

“………”

“让一让！大家都闪开！李丫丫家长来了！”

老师奋力的驱赶着围观的学生。

“丫丫！你要干什么？赶紧下来！”

李夏嘶吼着，抬头看着天台上的女儿。

李丫丫白裙似雪，在高处随风摇曳。

看到李夏渺小的瘦弱身影，分开人群跑到楼下。

微笑着随手按下了电话。

李夏的电话响了。

李夏飞快的按了接听键，一把扣在了耳朵上，仰头看着丫丫。

“爸！我真的想妈妈了！”

李丫丫看着手里的相片，又看了看脚下的李夏。

语气里全是温柔和思念。

“丫丫！你先下来！咱们有病治病！爸……给你……治！你先下……”

看到楼顶的那一袭白裙，还有耳中传来的话语。

李夏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连忙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想看清女儿，声音哽咽的祈求道。

“爸！一切都太晚了！”

“我从小就想有妈妈开家长会”

“我也想一家三口幸福的四处走走”

“我昨晚做梦又梦到妈妈啦”

“妈妈说想我啦！呵呵，我说我也想她啦！”

“我也想过以后挣钱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可是！”

“一切都太迟了！”

“爸！我现在报答你的只有这张通知书啦！”

“爸！原谅我！剩下的来世再报答！”

“爸爸！我爱你！”

“我去找妈妈了！”

李丫丫声音里带着兴奋。

说完，李丫丫把手机向后一扔，双手伸开，仰望天空。

“妈妈！我来了！”

说完，从楼顶一越而下。

为什么？

妻子已经没了，还要失去女儿？

丫丫！

“不！”

李夏一把甩掉手机，嘶吼着，冲向了丫丫。

泪水模糊了视线，女儿的一袭白裙在空中自然下落，模糊中放大。

李夏仰着头，张开双臂。

脚下用出生平最快的速度！

近了！近了！！

快点！再快点！！

随着李夏奋力的最后一跃。

入怀的是一道白影，紧跟着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接住了！

李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之后就是头骨撞击地面的碎裂声，有他的，也有丫丫的。

李夏用出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丫丫那染血的白裙。

惨白又扭曲变形的脸。

“丫……”李夏喉咙里发出了半个音节，用尽所有的力气，也无法感觉到手臂的存在，只能努力的瞪大双眼，想多看丫丫几眼。

可是，眼皮还是无力的垂下。

“快救人！”

“来人啊！”

“…………！”

李夏耳中听见最后的几句话。

之后，意识里一阵天旋地转。

意识里，李夏感觉自己在飞。

丫丫在自己前面飞，丫丫穿着白裙子。

丫丫变成了一条白裙子！

李夏伸手去抓，却怎么都抓不到。

白裙子一点点飘远。

李夏挣扎着，嘶吼着，嗓子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眼睛又酸又痛，却没有一滴泪水流下。

四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白裙子越来越淡，马上就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李夏睚眦欲裂的挣扎着，终于感觉自己的眼睛有液体流出，是血！

殷红的鲜血！

白裙子也染上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