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的手指穿透镜面,触碰到江离皮肤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直冲心脏。
“滚开!“
江离猛地后撤,手腕却被那缕黑发死死缠住。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皮肤正逐渐变得透明,皮下浮现出与怪物相同的荧蓝色纹路。
青铜人偶在他身后鼓掌,关节发出“咔哒”的声响:“精彩!时隔多年,主演终于要回归舞台了。”
门外的撞击声骤然加剧,整面桃木门已经结晶化了大半,裂缝中渗出粘稠的蓝光。江离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短暂清醒。
他猛地扯断缠绕手腕的黑发,发丝断裂时竟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铮鸣。镜中人的脸瞬间扭曲,戏服袖口金线绣制的符文突然燃烧起来!
“你...竟敢...!”
镜面开始龟裂,无数细小的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期的“江离”:七岁时在火灾中尖叫的男孩、十五岁在病床上抽搐的少年、昨夜被怪物追逐的狼狈身影......
青铜人偶突然僵住,黑曜石眼珠转向门口:“原型体要进来了。”
结晶化的门板轰然崩塌!
那只半机械怪物挤进房间的瞬间,悬浮的镜片突然全部调转方向——
嗖嗖嗖!
无数碎片化作银色暴雨,将怪物钉在原地。每一片镜子都开始映照怪物的本质:实验舱里的惨叫,机械臂的改造手术,还有白面具男人俯身调整它脊椎的身影......
怪物发出痛苦的嚎叫,荧蓝血管剧烈抽搐。趁此机会,江离抓起地上染血的古籍砸向中央吊灯。
“哗啦!”
幽蓝火焰坠地的刹那,整个房间突然倾斜。书架上的古籍纷纷飞起,书页哗啦啦翻动间,江离看到无数个不同的名字被记录在不同的实验日志里。
暗门后的镜子彻底粉碎,镜中人随着扭曲的光影消散。而真正的出口,竟在青铜人偶的背后缓缓开启。
“您还是这么擅长即兴演出。“人偶的头颅180度扭转,露出后脑镶嵌的青铜钥匙,“但记住,逃得再远......”
“您终究是舞台上的角色。”
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轰鸣,而江离腕上,那截断裂的黑发正悄悄钻入他的皮下,化作一道新的蓝色纹路。
江离跌跌撞撞地冲下螺旋楼梯,身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那股刺鼻的金属焦味。
他的手腕隐隐作痛,那道蓝色纹路像活物般微微蠕动,仿佛在汲取他的生命力。
走廊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
“演员通道”
门上的标牌已经褪色,但字迹仍可辨认。江离推开门,一股陈旧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脂粉香和腐朽的木头气息。
通道很窄,两侧的墙壁贴满了泛黄的海报。
“昭和32年特别公演——《月下彼岸》”
“主演:林月见”
海报上的女演员面容精致,但她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盯着江离。
通道尽头是一间化妆室。
镜子前的灯泡忽明忽暗,映出梳妆台上散落的化妆品。粉盒打开着,里面的脂粉依然鲜红,就像刚刚还有人使用过。椅子上搭着一件戏服,袖口绣着金色的符文——和江离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走近镜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没有动。
镜中的“他”缓缓勾起嘴角,抬起手,指尖触碰镜面。
“你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裹着戏腔的嘶哑,分明从身后两米处的雕花木门传来。江离转身时皮靴碾过地砖青苔,化妆镜里的二十六道烛火同时晃了晃。
猩红戏服此刻正裹在一具躯体上,金线绣的牡丹纹样早已褪成暗褐色。铜镜台前的木梳悬在半空,梳齿没入发梢三寸。
那根本不是活人应有的发量,青丝堆叠在地上,如同泼洒的浓墨正在缓慢蠕动。
“我等了好久……”
她慢慢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平滑的皮肤下,血管泛着荧蓝色的光,和那只怪物如出一辙。
江离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站起身,戏服下摆拖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次,该你登台了。”
化妆室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无数双手从墙壁里伸出,抓住了江离的四肢——
而镜中的倒影,正一步步走出镜子,朝他伸出手。
黑暗中的手臂冰冷而黏腻,像浸泡过福尔马林的尸体。江离挣扎着后退,脊背撞上梳妆台,瓶瓶罐罐砸落一地。
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走了出来,它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每走一步,身体就变得更加实体化。
当它抬起手时,江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抬起,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我靠!”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身体短暂地夺回控制权。抓起地上的碎玻璃就往那些手臂上划去。
“滋啦!”
被割裂的伤口里没有流血,而是涌出无数细如发丝的金属线。它们像有生命般缠绕上来,顺着玻璃碎片爬向江离的手腕。
无脸女人突然发出高频笑声,戏服袖口金线闪烁。她抬手打了个响指。
“咔嗒!”
化妆镜突然翻转,露出后面隐藏的升降台。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里,吊着十几具穿着戏服的“人”。
它们随着机械运转声缓缓下降,每具都长着和江离相似的脸,只是腐烂程度不同:最新鲜的那具还能看出表情,最旧的已经变成挂着碎肉的骷髅。
“这些都是失败的演员。“无脸女人爱抚着最近那具尸体的脸颊,“但您不同...您和月见大人是同类...”
升降台底部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舱正从地下升起,舱内悬浮着身穿昭和戏服的女人——海报上的林月见。她心口插着把青铜匕首,漂浮在淡金色液体里,面容栩栩如生。
最可怕的是...
江离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欢迎你,新的主演。“无脸女人深深鞠躬,“请让月见大人...为你完成救赎。”
剧院穹顶垂落的蛛网在气流中震颤,江离掌心的光纹突然开始高频闪烁,如同被某种古老咒语唤醒的萤火虫。无脸女的指尖抵在锁骨中央,细密裂纹沿着脖颈蛛网般蔓延开来。
金属关节转动的咔嗒声刺破死寂,她胸腔内三百六十五枚青铜齿轮正以祭祀舞蹈般的韵律咬合,中央钥匙孔边缘浮动着幽蓝的等离子光晕。
十二下钟鸣从回廊深处碾过空气,悬吊的十七具人偶同时转动生锈的颈椎,丝绸眼罩崩裂成蝶群。它们褪色的唇线扬起完全相同的弧度,机械眼窝深处的石英晶体折射出江离扭曲的倒影。
猩红幕布在她们身后无声滑开,两千张蒙尘的鎏金座椅齿轮正在咬合着翻转。
………